回到宾馆,眼睛还是红通通的,他拍了照片发给是薇,是薇很紧张,不顾国际长途费用高地打电话给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陆西周对着镜子来回照,说:“应该问题不大。”
是薇说:“眼睛对你们飞行员来说最宝贵了,你千万不要儿戏啊!”
陆西周琢磨了一下,说:“那行吧。”
拿着单子在一片泰式嘈杂里等待的时候,陆西周想到几年前的那一天,也是差不多炎热的一个下午,他陪邓聿文在过道里等号。
那时候他刚和正泰签过合同,要被送往国外航校训练,邓聿文则已经过五关斩六将,即将在航空公司里大展拳脚。
两个人是旧相识,又是一个学校的师兄弟,师弟要走,师兄来送,酒足饭饱,约在学校的操场上打篮球。
夏天的风,吹在身上扇起火,陆西周抓着T恤擦去满脑门的汗,余光一瞥看到一边的邓聿文是空位,球在掌中一推,大力运过去,说:“聿文!”
谁都没想到邓聿文走了神,球在他脸上重重一砸,撞到眼睛跟鼻子,他捂着脸跪倒在地,抬起头来的时候满脸的血。
鼻腔破损,伤势虽轻,看起来却惨烈。
邓聿文穿过手指看太阳,说:“西周,我这眼睛怎么也这么糊,把我眼睛打坏了我可不饶你。”
都当是一句玩笑话,谁知在不久之后一语成谶。
他在遥远的美国小镇接到电话,邓聿文眼睛出了毛病,被永远停飞。
他被吓得差点摔了手机,回过神后,一遍接着一遍地打他的电话。关机,关机,永远是关机。
好不容易他接听了,三句两句刚说完,他一句重点不谈的挂断。
状况一直持续到他归国,他以优秀成绩正式进入正泰,他在欢迎会上的众人之后,再次看到邓聿文。
邓聿文跟在高利身后,举着酒杯向他点头,说:“恭喜啊,西周。”
陆西周却从他表情里看不出半点喜悦的样子。
他在他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待,拦住他,问出那个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你眼睛的事情是不是跟我那次运球撞上你有关?”
邓聿文戴上墨镜,拘谨地笑:“说什么胡话?”
他们还是好朋友,只是有一些东西,陆西周知道,已经慢慢在变质。
他在正泰飞快的成长,没有人不夸他技术一流,心理素质又好,他很快上座,很快转副驾,年底的表彰人物里,他是同一批里最杰出的那一个。
邓聿文也如学生时代般强势,旁人崎岖的晋升之路,在他脚下平坦又宽阔,他一早被看好,永远是站在一把手身边最近的那一个。
他却好像一点不高兴,陆西周跟他打趣为什么不是由他颁发“最佳新人”的奖给自己时,他终于借着酒劲说了一直以来没说的话——
为什么要我颁给你?
为什么总是在我面前转?
你知不知道我不想见到你?
你知不知道我嫉妒你嫉妒得快发疯?
陆西周一下怔在当场:“你还在怪我,你觉得是我弄坏了你的眼睛?”
邓聿文却只是笑:“重要吗?”
陆西周说:“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兄弟。”
邓聿文一口气喝干了手中的酒,一嗤:“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