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织娘握着手里半个拳头小玉碗,默默换了浅盏。
旁边老嬷嬷便道:“夫人该用药了。”
得,这水是白倒了。
药送上来,罗织娘捧着药碗,拿小银匙喂侯夫人,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全砸在药碗里。这还怎么吃?侯夫人看得恶心,伸手一挡,一碗药全合在了罗织娘身上。
侯夫人看眼那些仆妇,不敢发作,反倒是幽怨道:“你刚新婚,叫你伺侯我,实是委屈你了。”
罗织娘全身药香四溢,也偷觑了眼那“十八罗汉”,名头说是她的人,她却是半分支使不动,眼见他们没有相帮之意,忙急声道:“不不不,我我……我……婆母……”话没说完,罗织娘晕了。
一个雪为肤,花为肠的弱美人,晕了好似再合情合理不过。
装的,定是装的,侯夫人瞪着软在地上的罗织娘,喉中泛甜,急咳几声,贴身婢女连忙递帕子。侯夫人一把握住婢女的手腕,抖着手让她打开帕子,一看,好嘛,点点如红梅,又是怕,又是怨,又是恨,悲呼一声:“侯爷。”一头栽倒床上,一众奴仆大惊失色,连忙扑了上去。
.
沐安辰以为自己是不是酒醉没醒?他妻子晕了,他娘吐血也晕了。郎中匆匆过来,两边都看了,侯夫人是真吐血,罗织娘也不是假晕,后脑勺还撞了个鼓包,睡在床上纸白霜色,别提多可怜了。
这边煎药,那边也熬着药,沐老夫人既想早点见祖宗,又怕真死了,也在吃补药,操持着沐府琐事的沐三夫人想着自己不吃药,好似差了什么似得,也抓了几副补药炖着,沐侯府整个浸在药汤里,走哪哪是苦药味。
沐安辰被药味熏得头疼,去园子里转了转,转到沐二那,目眦欲裂,二房在那搬家呢,雁过拔毛似得,家什搬走也就算了,连院子里的花草都给刨了,湖石假山那更是要沐二心头好,更是要搬走的。
沐安辰忍无可忍,几步到了沐二跟前,怒斥道:“叔父未免太过急慌,沐府是龙潭虎穴不成?”
“起开起开。”沐二推了一把沐安辰,想想自己要离开沐府了,平声静气道,“二叔这不是看府里头乱嘛,就不给你们添事了,你看看你三婶娘,这忙得,眼见消瘦啊。你二婶娘也不大康健,在府中不是又添一处煎药的?”
沐安辰冷笑道:“二叔说得好听,二叔这院子天都比别处高一尺。”
沐二也不生气,笑呵呵道:“我这天高不高不知道,你那库房定得空上一空,公主的嫁妆整理了没有啊?”
沐安辰一愣。
沐二怪叫一声:“啊呀,侄儿,你别是连公主的嫁妆也敢贪吧?金银珠宝,都是寻常,古画书卷方是难得啊。啧啧啧……侄儿将后,请了清客雅士聚酒赏画,得去哪处找可赏之画啊?说起来,咱家祖上书香门第,字画古书是不缺的,好些孤本价值连城,可不就全被你祖父献给了先皇,换了个爵位回来。听闻公主下嫁于你,又带了些回来,这来来去去的,本来是一本万利,可你好,辜负了公主,血本无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