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心魔法是一件好事,但适当的放松也很必要。之前我向你承诺的,安娜贝尔……那依然有效。你不再需要联姻,只要你能成为法师。”
安娜贝尔没说话,继续把笑容刻在脸上,漆黑的焦油烫得她忍不住直接割破动脉。
“所以,你有没有什么青睐的对象?”德里克话锋一转,“你很年轻,你们的学院里都是年轻的孩子,要说前途光明能力顶尖的……我想,那位布朗宁活着时也是一个还可以的选择,对吧?”
啊。
在这里。
“父亲,您在说笑。”
安娜贝尔的声带似乎已经残破不堪,它痛得像吞下了一千根银针:
“我不认识任何低贱的贼,我也不喜爱那位布朗宁。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像只讨人厌的跳蚤,骄奢放纵,恶习累累……我不在乎任何魔法学习以外的东西,也耻于同龄人的所谓‘恋爱’。而且,这是您教导我的。”
德里克停止摩挲戒指。
他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很耐人寻味。
“我只是问问看。你真的不认识洛森·布朗宁吗,安娜贝尔?”
“不,父亲。我不关心斯威特以外的任何姓氏。”安娜贝尔抚上领口沉重的家徽,“For our glory.(为了我们的荣耀)。”
这最后一句总结理应让德里克彻底满意。毕竟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可德里克依旧没露出安娜贝尔预想中的神情——她的父亲,一直沉默、冰冷、遥远地在某个地方摇摆,好比表链——
“安娜贝尔,我同样厌烦询问你重复的问题,这是浪费时间。”
德里克第一次对着女儿放轻声音:“但你刚才停在书房外的表情就像六岁的我。”
“我六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当着我的面烧死了我的狗。它叫文迪,两岁大,是一头健康活泼的史宾格犬,我喜欢带着它打猎,还为它专门订做了两个软垫。”
“你看,因为我在它身上花费了太多不必要的情感与时间,我的父亲把它活生生烧成了灰,告诉我,没有什么比‘斯威特的荣耀’更重要。”
安娜贝尔抿紧嘴唇。
这是父亲第一次“柔声”和她说话,冷淡的表情微微解冻——可她却毛骨悚然。
“我承认他的教导很正确。”德里克继续说,“但这不妨碍我恨他。二十四年后,我杀了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杀了我的狗。当然,也为了成为家主。”
他脱下了那枚红宝石戒指,放在桌案上,磕碰出清脆的声响。
父亲冷漠且专注地注视着自己逐渐长大的女儿。
“当我六岁,在心里下定决心要杀了我的父亲,为我的狗报仇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镜子度过了一天一夜。镜子里的我呈现出的表情,就是你刚刚的表情,安娜贝尔·斯威特。”
安娜贝尔保持着静默。
这是从她的母亲身上学来的,不管内心沸腾着多少污水,总有方法把沉默与冷淡表现成“柔顺乖觉”。
也多亏此时淹没她的焦油,见过那捧散开的灰后,再没有什么能动摇安娜贝尔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