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几个跟头就学会了。
高中了,正好是自尊心抵命重的年纪。谁会为了高出的那点价格驮着粮食去学校去换粮票?整个学校,除了安然再找不出第二个。
尽管每次她都避开正式上学的日子,赶在周末下午专门跑一趟。可架不住人多眼杂,这一路上不可能一个同学都碰不上,尤其是进了县城,碰到的几率就更大了。安然不管是骑车还是走路都不喜欢东张西望,视线盯着脚尖一尺内的距离,只管闷头往前走。瞅着人影了,快碰到了,也不抬头看看认不认识,往旁边一挪,接着走。
很快,班里就有人议论了,那谁还驮着麦子上学呢。
麦子长啥样你见过么?你怎么知道里面是麦子。
隔壁班**说的,她妈是食堂负责人,说每周末都有一小姑娘驮着麦子换粮票,可学校就她一个。她妈说为着这个还专门给她备一桶。
这么麻烦收它干啥。
麻烦也得收,说是学校扶贫政策,不收不跟政策对着干么。
刚开始说小话儿的人不多,起码还知道背着安然。后来议论声越来越多,渐渐成了大家放在口头的乐子,张嘴就是这个,小话儿也不背着人说了。
一时间,锈迹斑斑的古董自行车和长期绑在后座上的蛇皮袋子让安然成了学校的红人。
课本上的字不认识没人笑话你,可你要说不认识安然,那就是诚心招人笑了。
谁是安然?
操,安然你都不认识。那全校唯一一辆八十年代大梁古董自行车,后座还绑一蛇皮大补丁,你总该认识吧。顺着车身往上瞧,腿短到脚蹬子都够不利索,屁股搁坐上来回晃的那个就是。
她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宽心丸。成绩比她差的拿用的不如玩的多的学习用品跟她这儿找成就感,成绩比她好的,各个天之骄子更用不着跟她比了。
安然觉得县城的日子比山里更难熬。至少在山里她该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不用藏着掖着。指甲缝里的灰那是烧柴烧的,可谁家不烧柴。她有娃娃你没有,她兜里揣俩糖豆就不给你吃。可有娃娃抱的跟嘴里长期有糖豆嚼的毕竟是少数。一年也就过节那几天跟她面前炫耀,显摆,找找幸福感。你就说吧,往大了说,可劲儿说,熬过那几天大家不又都一样了。
可现在不一样,差距那是每时每刻存在且摆在明面上的。吃的、穿的、用的,每一样儿都透着她和别人的不一样。有时候她都想把自己藏起来。
安然遇见梁恪是开学一个月后了,那天是十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按照惯例,她驮着半袋麦子去学校换下周的粮票。下午三点多,太阳已经没那么晒了,但也挺足,一路朝西,晃得人睁不开眼。
安然骑一会儿,就半眯着眼往前瞅瞅,人不多就赶紧扭两下。她知道来回扭屁股的样儿不好看,可她净吃不长个,两腿绷的直直的脚尖都立起来了还是连脚蹬子的影都够不着。现在紧着骑会儿,等到了县城人多的地方她就不骑了,下来推着走。
安然不知道是被太阳晃得没看清,还是人窜出来的太快,等她听见口哨声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哐啷”一声,她和自行车一起倒在了路上。她摔得太不雅观了,很直接的,整个身子趴在地上,相较于她自行车就显的舒坦多了,整个盖在她身上,后车轱辘还不明就里的跟哪儿嗖嗖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