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君食指压唇,“嘘”了一声,示意她把视线定在辛星身上。
不太宽的水泥路上这会儿没有车了,只有几个扛着鱼竿和网兜往农家乐走的游客,将近十点,阳光明亮,四下里无遮无挡。男人抽完一根烟,塞进脚底踩熄,往吉普车方向看了一眼,见三人似乎也在看他,喷出最后一口烟雾,把草帽又压低一些,站了起来。
他没有留意到辛星,或者说,留意了也没放在心上,一个瘦叽叽的,穿着运动服扎着马尾辫,和众多来乡野游玩的客人一样普通的女孩,就只是个女孩罢了。更值得警惕的是吉普车旁那两个男人。
他们在看什么?看他吗?
他镇定地转身,准备跨过沟渠往山脚方向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呼:“王义敦。”
真的很轻,居然还带了点温柔喜悦的意味,别问他怎么听出来的,只能说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种正常叫他名字的声音了。在他的梦里,见多了严肃森然的面孔,听多了疾言厉色的斥喝:“王义敦,别跑!王义敦,站住!王义敦,自首是你唯一出路!”
而这个声音不带丝毫震慑力,就像他当年谈恋爱时被女朋友呼唤,就像他回老家时邻居二妹打招呼,不紧张,不害怕,不恐惧,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回头答应。
他没有答应,但回头了。
事后他无数次地想,如果我不回头,跨过沟渠狂跑就好了,一个女孩子,跑不过我的;如果我早点把那根烟抽完就好了;如果我不下山买烟就好了;如果我不藏在小玉庄就好了……
可惜,已成定局的事没有如果。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被按在地上的。回头的下一秒,裆部一阵剧痛,他捂着裆躬下腰,然后不知怎么就被反剪了双臂按倒在地。背上好像压了一块尖利石头,顶着他的肺经,顶得他喘不过气来,两个肩胛骨被用力后折,好似掰断了一般,疼得他凄厉惨叫,声传十里。
这种杀猪般的嚎叫,一听就是发生了不寻常的大事。农家乐里的客人,住得近的庄民纷纷跑了出来,只见水泥路中段,三男一女围着一个被压制在地上的男人,而压制他的是个年轻女孩。一双手将男人的双臂拧了个麻花,单膝抵着背,任那人如何挣扎也无法翻身。
韩子君挂掉报警电话,一脚踏住了王义敦扭曲狰狞的脸,吩咐受惊过度的司机:“把后备箱的塑料绳拿来。”
张浩然张口结舌,语不成调:“逃…逃犯的话,尼…尼龙绳绑比…比较好吧。”
韩子君微笑:“他逃不掉,先用塑料绳绑一下,不然星星总这么压着太累了。”
“啊!啊!”柯蓼媛失声半晌,脸蛋由白转红,眼睛里放射出狂热的光芒,尖叫起来,“都快过来呀,快来帮郭欣绑逃犯啊!”
客人,老板,服务员,庄民,越来越多的人蜂拥而至,将水泥路堵得水泄不通。
王义敦被绑住手脚,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像濒死的猪一样不再挣扎。草帽翻在一边,凌乱头发下一张污脏的脸写着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