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萧瑾瑜微显错愕的神情,薛汝成有意把声音又拖慢了些,“王爷已验过十娘的身子了吧……”薛汝成漫不经心地往楚楚身上扫了一眼,轻描淡写道,“这世上多数人的记性不好,需人时时提醒才会恪守本分。那会儿老夫需一个有头有脸有才有貌的人听老夫指点,替老夫当起如归楼的家,不过十娘那会儿还小,像匹小野马似的,让她本分办事,除了要勒紧缰绳,还得要多加鞭子。”
楚楚清晰地在萧瑾瑜眉宇间看到一丝波澜,闪瞬而过,萧瑾瑜的声音明显冷了一分,“十娘一直对你敬慕有加……”
薛汝成苦笑着摆手,“误会,误会……王爷原来在宫中看到十娘与老夫私语、传书,内容皆是十娘为老夫探问的宫中风向。老夫曾对王爷提起过,世上消息最为灵通的就是烟花之所,所以宫中消息最为灵通之处不在朝堂而在后宫。”
“十娘亲口……”
薛汝成仍摆手,像是说起一件儿时的糗事一般,笑得有几分自嘲的味道,“老夫跟她说,她若让第三人知道此事,老夫便让天下人知道王爷的身世……若不是想早点躲开老夫,十娘可舍不得把王爷一个人丢在宫里,奉旨嫁给那个金玉其外的窝囊废。”
萧瑾瑜默默咬紧了牙关,脸色白得厉害,却仍不改沉静,沉默半晌,才道,“十娘早知道我的身世……”
薛汝成轻蹙眉头,像是努力地在混沌不清的记忆里搜寻了一阵,才缓缓地道,“老夫记得……王爷三岁那年,老夫头一回教王爷认字之后跟她说的吧。”
萧瑾瑜声音冷硬如冰,“她也知道我爹的冤情?”
“那倒没有……”薛汝成捻着胡子,玩味地看着萧瑾瑜愈发难看的脸色,“老夫帮秦栾仿宁郡王字迹的时候她还是倍受恩宠的小公主,不知老夫是何人。不过,老夫仿吴郡王字迹的时候,多是十娘从旁研墨伺候的……世事无常啊。”
怀里抱着清平,楚楚不能去握萧瑾瑜微微发抖的手,只能提着一颗心紧张地看着他,她心里都忿恨又难过得直想狠狠咬薛汝成一口,何况是他,可他的身子又偏偏气不得恨不得。
萧瑾瑜静了片刻,像一切都走到了尽头一般,缓缓把脊背倚靠到椅背上,无声地叹出一口气,抬手取出袖中的那团布条,扬手往地上一扔。
楚楚清楚地看到他嘴角漫开一抹凄冷之极的笑意,心里倏地一沉。
薛汝成不急不慢地弯下腰去,用左手把布条一根一根地拾了起来,待看清破旧的布条上歪七扭八的血字,薛汝成一愣。
一把布条上写满了字,却来来回回只有一个词。
六畜兴旺。
“薛太师,”牢门处传来一个憋笑憋得快抽过去的声音,“这是给你成亲的贺贴,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