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些待斩的犯人是什么心情,反正近日来在三法司里混饭吃的官员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所以但凡有一个能沾着点儿边的理由,景翊也不情愿在这个时候再钻回大理寺去。
“不过……”景翊竭尽所能,做出了一个深表遗憾的表情,“你也看见了,张老五这把年纪,大义灭亲,就只为了能再见他孙子一面,我要是不把张冲找出来,于情于法都说不过去……夫人,你说呢?”
冷月漫不经心地掸了掸那套官服上的薄尘,点了点头。
景翊精神一振,腰板一挺,肃然道,“所以,在找到张冲之前我是没有颜面再披上这身官衣走进大理寺的。”
景翊的五官很正,身板也很正,既有书生的气质,又有朝臣的气度,按理说,他这样挺直腰板满面肃然的时候该是光芒万丈,无比耀眼的。
可惜他现在被一床被子从脖子一直裹到脚脖子,捆得像根刚从蒸锅里夹出来的腊肠一样,整个人看上去都软乎乎的,通身下来,光芒万丈的就只有绸缎的被面,无比耀眼的就只有满头的汗珠了。
冷月看了看这根义正词严的腊肠,“你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找着张冲,什么时候才回大理寺?”
腊肠肃然地点了点头。
冷月又问了一遍,“找着了,就能回去了?”
腊肠又肃然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冷月把景翊那身官服拉扯平整,浅浅叹道,“你既然这样说了,我要是不帮一你把,就对不起里里外外喊我的那声景夫人了。”
景翊愣了愣。
这话……
冷月说得虽然很有点儿与子同袍的硬气,细听之下却大有一种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缠绵。
这话窝心得实在不太像是从冷月嘴里说出来的。
至少,冷月从没对他这样说过。
不过,在玲珑瓷窑外,冷月把他按在院墙上说的那些话,以前不也是从没对他说过的嘛。
景翊心里还是热乎乎地甜了一下,蹦了几蹦,蹦到了与冷月正面相对的位置,脉脉地看着眼前人,“夫人有什么妙计,愿闻其详。”
眼前的景翊周身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招人疼的气质,冷月到嘴边的话又犹豫了一下,“妙计倒是没有,就有一句大实话……可能不太中听,你听不听?”
景翊毫不犹豫地点头,“夫人但说无妨。”
冷月下颌微收,红唇轻抿,睫毛对剪。
景翊看在眼里,心里一动。
要是身上没裹着这层该死的被子……
他全身上下敢动一动的地方应该也还是只有这颗没人看得见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