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唤她,她却先一步指了指旁侧的椅子,嘴角含笑,问道:“你不坐吗?”
他心头一凛,可很快便有苦涩滋味在口中蔓延。他微垂着头,将半身的重量支在手杖上,缓缓落座。
“爬这么高楼,很累吧。”她问道,“你的腿好像伤得很重,……是因为那场车祸吗?”
他神色黯淡,却仍迎向她满含讥讽的目光。没待他开口她倒是先笑起来:“这次竟然是来真的。”
“素素……”
她抬起手止住他的话,柔声说道:“你看这房子怎么样?比起我上次住的那间,如何?”没等他回答便自顾自说道:“我觉得挺好,新屋没装修,干净。虽然时不时会漏水,天热的时候像小蒸笼,但是我竟然也住得习惯。”
“开始的时候我每夜都会梦见你来抓我回去,就像上次那样。但再可怕的梦每晚都做,哪里还会觉得可怕。”她含笑看他,“所以你来,就来吧。现在已经是最坏的状况,不会比这更糟糕了。”
他的唇蠕动一下像是要为自己辩解,可最后所有的辩词到嘴边却化为一声叹息。
她忽地站起来,扶着桌台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平生第一次,她在他脸上看到了由心而发的惊惧。
“你刚才说,只是想来看看我,看看孩子。是不是?”她的声音轻柔,但杀伤力却如精钢淬炼的刀,“你撒谎。”
在他的目光触及她的一瞬,原本满腔的勇气忽地散了个干净。他很清楚自己的来意,虽然到现在为止仍是与她保持着距离,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依然想将她揽在羽翼下悉心呵护,一生一世。
他自认为自己有能力克制住这样欲望,也可以将这样的野心很好地掩盖起来。但却是被她一眼识穿,于是顿觉窘迫难堪。
“我太了解你,你怎么会轻易放弃。”她再逼近一步,站定在他面前,“这里有你的孩子,你怎么会善罢甘休。”
他猛地抬起头来,眼底似有两簇火焰跳跃。她笑起来,这才是她认识的许慎行。半死不活的猎物没有屠戳的价值,滴着血的困兽才会让人有复仇的快意。
她的手背轻抚过他的脸颊,拇指指尖划过他薄薄的唇,叹道:“我不愿意承认,可事实是我们都不年轻了。”他的唇微张像是想咬住她的手指,可最后仅仅是轻抿一下。她的手从他的脖颈、肩膀、胳膊一路滑下,最后覆在他的手上。
他不知她要做什么,可心脏处却猛地鼓躁起来,闷闷地疼痛。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握着他的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凸起的腹上。
他仿佛被电到了一般险些从椅上滑下,耗尽了自制力才避免自己继续失态。她的额抵住他的,似哄孩子一般地轻晃,“他有八个月大,会翻身、会踢腿,也会打拳。他闹起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浑身痒痒,忍不住想笑。这孩子力气很大,有时肚皮都会被他顶起,这感觉真的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