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情绪的激烈变化,哪怕他自以为他刻意隐藏的很好,都能被她看见,或者被她猜出大概。
或许因为她的经历阅历,抑或是结合了她的第六感。
但她的的确确总能以一种让人舒服的方式,让他可以很真实的做自己。说出隐藏很久的,想说的话。
那些他本以为难以启齿,可说出来不但没有后悔,甚至还有些解脱感的话。
“我七岁那年,特别喜欢一部动画片。”陈斯新突然开口说道。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每天晚上吃完饭写完作业,我就跑到我家院子的大树后面偷偷练习……招式你知道吧。总觉得自己练习练习那些招式,说不定也能呼风唤雨,飞檐走壁。边学动作嘴里还嘟囔着招式的名字,放现在,就是有点中二病。”
辛亚意外于陈斯新自己提起他小时候的事儿,尤其这事似乎和他刚才说的家事无关。不过看得出陈斯新自己想说,辛亚摘下耳机,安安静静地乖巧倾听。
“有一次,被我家一个登门拜访的远房亲戚看见了。进了屋,恨不得跟我家在家的人挨个说一遍。小孩子嘛,自尊心有时候总用在很奇怪的地方。从那之后,我一直不太喜欢我家那个亲戚,见了面不爱跟他说话,连他的妻子儿女也连带着不亲近。我奶奶去世那年,家里的亲戚能来的都来了。当然,他们一家也来了。”
“按理说,他们能为我奶奶千里迢迢的赶来,我心里是感激的。但是那位长辈一看见我,就说,‘哎呀!当初在院儿里那个拿木棍儿练剑的小子,都长这么大了!’”陈斯新如今已经能冷静地叙说这段曾让他难以释怀的往事,“我特别不开心。特别特别不开心。”
“可能现在说起来,很多人会觉得,多大点儿事儿,至于吗?”陈斯新肃着脸,“至于。我本人认为至于。”
本来,陈斯新都做好被辛亚笑话的准备,却见辛亚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耐心与沉静。
见陈斯新有所停顿,辛亚主动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小孩子的世界最为单纯。年龄和阅历对小孩子产生的限制……总之小孩子其实不是无知二字能够形容的。人小的时候,总会做出些令人瞠目结舌哭笑不得的事情。可人总会长大。长大以后,常识和道德意识逐渐完善,再回顾自己那些言语行为必然会有惋惜或者后悔甚至是羞耻的情绪。”
“你看,你也觉得这种情绪很正常对吧。但是有人就是意识不到这一点。”陈斯新不太开心,“那些人会认为孩子永远是孩子,孩子不会长大。孩子还小,最起码比自己小。哪有自己经历的多?还是阅历不够,才会对过去的一些‘小事’念念不忘。怎么处理?继续提,一直提,哪天没反应了才是孩子长大了。很多人就是抱着如此傲慢的心态跟小孩子相处的,根本察觉不到孩子对往事重提的心灵上的困苦。”
辛亚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继续安静地听,看起来并没有劝说什么的打算。
陈斯新发现辛亚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安静,平静。并且能让倾诉的人跟着她一起变得宁静。
提及往事引发的火气悄然间熄灭,陈斯新终于想起他提起这件往事的目的。
“但是后来,我把这件以往耻于示人的事情主动告诉了我同辈的一位堂哥。”
辛亚挑眉:“不介意了吗?”
陈斯新摇头:“不。因为他让我觉得我可以信任,让我觉得我告诉他,未必一定能获得理解,但至少我不会被他笑话。”
此刻,陈斯新看向她的目光深沉而且似乎富有深意。
辛亚的眼睫陡然振颤。
她有些慌乱地指了指地铁线路图:“还有两站就到了,准备准备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