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回了宫,她先头课业呢,如何了。”
这个“她”是谁人,道安自然知晓,但江逾白这话问得很隐晦,道安自然似懂非懂,小心翼翼琢磨着,一边思虑一边回道。
“圣上身子有恙,殿下一回宫便被召去侍疾了,如今早课怕是不能如期来上,但殿下勤恳,想来在人后定然会秉烛苦读的。”
闻言,江逾白冷不防勾了唇角浅浅笑出了声。
她哪里是会在人后秉烛夜读之人,她惯是会自寻着懒去偷的,每日于他的吃食上头倒是很费心,若说到瞧书,便只有瞧话本子时耐心好些。
江逾白忽得想起之前在道清观时的日子,苏婳婳头一回上早课时,堪堪不过晌午,日头一晒她便能堂而皇之撇着脑袋支着手肘眯着眼睡着了,当真是……
江逾白失笑地摇了摇头,随即在道安震惊于自家主子脸上也是会有笑意的眼神中,正转身要回屋。
却听见道安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可惜了了。”
江逾白顿了步子,侧眸复朝道安望去,不曾开口。
道安如何瞧不出来自家主子眼眸中的意思,那便是问他“何事可惜。”
道安只当江逾白如今心情好,毕竟才刚还笑过的,遂挠了挠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大着胆子揶揄道,“少师不曾听说么?静瑶殿下分明是因着南安小王爷求娶,圣上匆忙让回,想来是想让他二人见一见,可如今殿下正侍疾呢,怕是要好事多磨了。”
说罢,唇口的笑意更甚,道安与苏婳婳在道清观中那些时日的相处下来,知晓苏婳婳的本性如何,眼下听着她的事,心下自然是一百个盼着她好,正肆意之际,冷不防便撞进了江逾白冷然的眸色中,当即一骇,噤若寒蝉,遂低下脑袋,暗骂自己太过妄为,竟因着方才瞧自家主子脸上有了一丁点笑意便忘了规矩,如今竟敢堂而皇之揶揄起圣上与殿下,忙缩着脑袋,磕磕绊绊道,“少师莫生气,是我错了,不该妄议。”
“你知道便好。”
江逾白难得厉色,道安的脑袋埋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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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案几上摆着的铜炉有青烟缓缓飘出。
正在案前打坐的江逾白唿吸微沉,已入冥境一般。
如今既回了皇城,那便说明幻境已然有了进展,至此,那他先头作壁上观的想法便不曾有错。
夜色渐浓,不知何时江逾白缓缓睁开了眼,屋内只亮着一盏烛火,微弱的烛光轻轻浅浅照亮着不足三寸之地,唯有窗头挂着的明月蟾光若现。
银纱轻落,栖在江逾白长长的眼睫上,盖住了他的眼眸,让人瞧不出神色。
他原还想着,她身有业障,如今不知能不能安眠。
却不过一瞬,便又想起日间道安的话来。
也不知那个南安小王爷是个什么模样的人,与她一处时,能不能让她安睡……
江逾白面色分明如常,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掀起,只膝上修劲的指节微微作拢,骨节隐隐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