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运筹帷幄的人,非但能掌控局势,还要让局势契合自己的心意。
他说得云淡风轻,诚顺听得冷汗直流。
二人又交谈了一阵,靳濯元记挂陆芍,不欲多言,便暂时搁下手里的狼毫,踱步至榻前,去探陆芍的额间。
高热没有反复,他便松了口气。
屋外愁云惨淡,冷白色的雾气袅袅盘桓,眼瞧着该到用药的时辰,他便想起身吩咐流夏将煎好的药端来。
才走一步,榻上的人儿忽地攥住了他的衣袖。
第63章 想不认账?……
衣袖蹭着手背, 向下抻了一抻。
靳濯元顿住步子,垂眸盯着那双毫无血气的手,缓缓转身:“醒了?”
陆芍瞬目, 眼皮仍有些沉重,却较先前好了许多。她侧首望向明瓦窗外阒黑的深夜,记不得自己睡了多少时辰,便启唇虚弱地问道:“我睡多久了?”
靳濯元蹲下身,替她掖了掖被褥:“大约八个时辰。”
她‘嗯’了一声, 一手撑着床榻, 想要起身。靳濯元一面扶住她的身子, 一面取来引枕,垫在她的腰际。
“我让云竹煨着甜粥,端来时, 你喝些暖暖身子, 垫垫胃。喝了粥再用药,这样会舒坦些。”
陆芍高热才退, 身上余有酸痛, 她倦倦地倚着引枕, 垂目盯着靳濯元那双替自己掖被的手。
见她神色僵愣, 靳濯元才落定的心复又悬起。
他实在不知陆芍怎么了, 原先虽惧怕他,同他置气,眼底的生气活泛却从未消泯。自高热至现在,她总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仿佛在心里忖着甚么悲戚的事,愣生生地将自己与外界割裂开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温热的雪腮,带着怜惜与忧切:“今日怎么了?还有甚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只是缄口摇头。
从得知阿娘遭人谋害的真相, 不过短短八个时辰,沉睡的时候不觉得意乱,愈是清醒,心里的躁郁才愈发清显,愈发难以接受。
靳濯元拿她没法,眼下也不是逼问的时候,只好起身:“我去端甜粥。”
陆芍没甚么胃口,直言道:“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些。”
他立马接过陆芍的话,不由分说地抽出衣袖,转身绕过屏风,推开了屋门。
门缝拉得极小,却仍有冷风吹入,陆芍盯着他离开的身影,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她一遍遍回想陈姨娘说的话,阿娘遭人谋害,是王氏下的计策,而是父亲冷眼旁观,并没有彻查此事的打算,反而助纣为虐,顺着王氏的心意,将阿娘送至鞭长莫及的余州。
就连自己从余州北上,也不是父亲顾念温情,而是国公府寻人替嫁,一开始就是一张编织好的网罗。
她心里寡欢,眸底酸涩不止,却再也没有落泪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