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方穆扬没有拖欠费霓的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费霓拿着钱思考还差多少才能买一把旧吉他。
“你要不送她一对吧,我再给你编一只。”
方穆扬拒绝了费霓的提议:“一对就太俗了。”
“要不你送你妈妈一只?”
“这种东西不适合她。”
“好吧。”费霓认定无法再和方穆扬做成一笔生意,但仍不忘说,“你要还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编。”
过了几天,方穆扬请班里所有同学到他姥姥家做客,费霓作为班里同学之一,找不到拒绝的借口,也跟着大部队一起去了。
方穆扬的姥姥是个很热情的人,她特地从法国面包房叫了两只很大的水果奶油蛋糕请外孙的同学吃,每一只盛蛋糕的碟子都是细腻的白瓷,叉子亮得可以照见人的影子,费霓并不知道那些叉子都是银器,她只注意到盘子里的蛋糕,奶油入口即化,可费霓一点儿都不舍得它化,她闭上嘴巴回味。她坐在一张丝绒椅子上,和同学围坐一张长桌,桌子上摆着一只很大的花瓶,颜色复杂却和谐,里面的切花并不是出自某个市场,而是来自家里的花园。费霓的塑料凉鞋踩在手织地毯上,抬头是巨大的水晶吊灯,落地电唱机里不知道哪个国家的儿童在合唱,和费霓在合唱团唱的曲子完全两样。
姥姥对外孙的同学很大方,为了让大家消暑,特地让人送来了冰淇淋给他们吃。费霓恰巧被遗忘了,但她没说,她觉得在别人家主动要东西吃不好。
她表现得确实像对冰淇淋无动于衷,她在家,不仅要抑制胃里的馋虫,还要控制眼馋。因为家里人都惯着她,看见她爱吃的,都先紧着她吃。渐渐地,她养成了习惯,一个东西,不管多想吃,也绝不多瞟一眼。
别人吃冰淇淋的时候,费霓拿眼去欣赏窗外的风景。
吃完冰淇淋,大家又开始了其他的娱乐活动。客厅很大,一个女孩儿在弹钢琴,别的女孩子围在她旁边合唱。弹琴的女孩儿叫凌漪,她穿一件白色连衣裙,手上戴着一只蓝白相间的塑料丝编的镯子,还缀着三个银色铃铛。
至于男生,客厅里一个人影儿都没。费霓独坐在一张椅子上本分地当着她的客人。费霓很有职业道德,趁别人不注意把手上的塑料镯子褪下来塞到了裙子兜。
她那天梳了两只辫子,辫子用一根细绸带绑到了一起,绸带是白色的,和衬衫是一个颜色。她坐的位置斜对着窗户,窗外的风送进来,她挺直了背端坐在椅子上,读一张落在边几的俄文说明书。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跟我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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