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露走过来时,身上有股淡淡的桂花味。
他记得,是她做的面霜。
萧沂拿走大氅,披在身上,一言不发回了屋子,回的是月楹住过的厢房。
明露跟进去,捧上一杯热茶。
厢房里一左一右两张床,一边丝毫未动,一边的东西已经少了许多。
萧沂坐在月楹的床榻上,床上放着一件锦袍,锦袍上不合时宜的满月纹饰很吸睛。
萧沂抬手在月亮上摩挲了两下,很平整的针脚,她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即使她不擅长。
萧沂近来总爱翻佛经,那些他早已烂熟于心的经文念了一遍又一遍。断了的小叶紫檀佛珠已经重新穿引了玉线,缠在他的手腕上。
明露以前总玩笑说世子是半个和尚,现在再看,哪止半个和尚,他本就是如玉的面庞,眉目清冷,欺霜赛雪的容颜加上素色衣衫,俨然一个将要超脱红尘的佛。
萧沂就这样,静静地端坐,不知在想些什么,坐到明露端来的茶水从升腾着氤氲白雾,到冰冷刺骨。
明露又去换了一盏,如此往复,直到第三次。
明露终于忍不住开口,“世子,喝口热茶吧。”
她唤了两声,萧沂才有一点反应,似乎才发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知道了。”
明露闻言忽有些眼酸,月楹没了,世子又成了这样……
月楹死讯传来那一日,她哭了半晌,收拾月楹东西的时候,在柜子里发现了未完成的洗头膏。
明露的眼泪崩也崩不住,从前月楹离开,她明确的知道是她逃了,盼望着月楹能在府外过得更好。她多想让世子告诉她,这也只是月楹精心策划的一场假死。
“明露,你快成亲了吧?婚期是几月?”萧沂突然开口。
明露已经从这厢房搬了出去,“过了年后,二月十八。”
“没几个月了,我还未向你道一声恭喜。”萧沂平静地说着,“库房里你看得上眼的,尽管挑去,就当我这个做主子的送你的添妆。”
“谢世子,王妃已经为奴婢备下许多,吃的用的,还有京郊的十亩良田。”
“娘想的确实比我周到。”楹楹那时总念叨着要喝明露的喜酒,说明露是她第一个出嫁的姐妹,她得好好想想送什么礼。
这份礼,终究是送不到明露手上。
萧沂站起来,进了书房,不一会儿,手里拿了张纸出来,“这个给你。”
明露不可置信,这张泛黄的纸,是她的卖身契。她是家生子,按例永不得赎身。
萧沂还她自由,是天大的恩典。
“这……世子……您……”明露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拿着。”萧沂塞给她,“本就是你的东西。”
萧沂的左手,还有另一张,他走到照明的油灯旁,看着火焰将薄纸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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