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本也不影响写字,她正打算放弃,父亲却正好上楼。
看到她抱着自己的新账本满脸为难,过来问了下情况。听完始末,直接将那纸沿着装订线整齐撕下。
“这样不就好了吗?”
他说。又把手里漏出缝隙的两张纸小心翼翼撕开,“也就我们家小雪是拿手术刀的人,手巧,这都能发现。我压根没注意哪页厚。”
而迟雪接过来纸,当下看到其中一张正面背面全是空白,便随手放到茶几上。
又看另一张——
她的表情仍如往日波澜不惊,甚至连眼睫也不曾惊动颤抖,唯手指摩挲着向上,落定在姓名那行。嘴唇翕动了下,没说话。
父亲却太了解她,久久沉默之下,意识到气氛不对,忙凑过头来问她怎么了,怎么表情这么难看。她却只是摇摇头。
不知要如何告诉他。
在这张多年不曾见天日的同学录上。
姓名为解凛的这一页,纸面很空,什么星座兴趣之类都没有写,甚至没有写背面的赠言。
他唯独填了联系电话那一行。
而简短的留言,小小的另起一行,也就写在那串数字旁:
他写:“有事call我”。
又写。
“不要失约”。
*
那一刻,记忆仿佛又回到遥远的盛夏。
彼时的老城尚未拆迁成风,每到周末便人山人海。
学校一个月才放一天假,她收拾好书包从学校跑出来,爬山虎已绿了满墙。肩膀沉重,心却轻快,甘愿跟着“大部队”,排着长长的队伍买豆粉糍粑。
买到了,便端着装糍粑的塑料盒,边吃边走回家。
回家的路很长。
那时节,桂花还没开,玉兰花却已从学校围墙窜出枝头来,掉了一朵在她肩上。
“哎——”
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
树上,抱着猫的少年也低头看她:然而那模样比起他平时,却实在不算游刃有余。甚至有些意料之外的困窘。那样好看的脸,眉心却皱成川字,满头是汗。
猫挣扎、挠他的脖子。
他避让,头发被汗浸湿,脸色僵硬地紧绷着。
“让开一下,”但他还是说,“猫偷溜上来了,结果不敢下去,我得抱着它。”
说罢,等她让开,那少年遂眼也不眨,撑着树干一跃而下。
第一下落在学校围墙上,之后右手撑着墙垛借力,又稳稳落地。如电光火石间,便从云端入了人间。
她呆站着,端着糍粑。只知傻眼看他,却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而少年亦没有多余的话,拎着猫与她擦身而过。
不说话,仅带走了玉兰扑鼻而至的馨香。
——也许他永远不会再回忆起这意外的三分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