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以手支着床榻,强撑起沉重的身体,想要起身与窦瑜回礼。窦瑜连忙让他躺好,免得拉扯到伤处,再遭一遍罪。
无难却执意坐起,额头上汗涔涔的,修长的十指轻合,语气轻却坚定温和:“感谢施主救命之恩。”声如清泉,抚慰人心。
乌云塔用词极尽侮辱,这类骂言他已经听惯了,皆不会入心入耳,只当锤炼身心。他也知道面前的这位恩人本意是为救自己,感激不尽,又怎会怪她。
大夫到了之后,窦瑜和茂娘退到屏风之外,请他为无难师父褪衣看伤。湿透了的衣衫已经和被皮鞭打裂的伤处黏连在了一起,分剥起来异常艰难,且极其疼痛。即便见惯了各类伤处的大夫都有些不忍,迅速处理好,撒上伤药,又轻轻为其包扎好。
然后留下了药方,嘱咐了一番过后才提着药箱离开。
只是无难师父无法在此地长住,往后的去处令窦瑜犯了难。
提起这件事,茂娘也跟着发愁,叹气说:“无难大师所在的广潮寺如今已经被烧毁了。”
听到广潮寺的境况,无难的身形明显一僵,虽神色静而无波,窦瑜却知道他心中必定是难受的。沉思后,问:“师父可还有朋友?等您养好了伤,我可以将您送往朋友处。”
无难摇了摇头,道:“我自幼长在寺中,以寺庙为家。如今寺中遭祸,活下的僧人都失散了。”
他露出难堪伤感之色,又很快平静下来,认真道:“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去往哪处都可谋生。”
窦瑜道:“师父可以暂时先住在此处,等将伤养好了,再谈以后。”
……
窦瑜将茂娘留下了,独自一人回到房中。
从书局买到的全境舆图还摊开放在书案上。更为详细的舆图一般用于行军打仗,是机要之物,在书局只能买到粗略的拓本,甚至不一定准确。
她坐在椅子上,久久望着舆图上代表通州的那片蜿蜒痕迹,又在继续想着离开这里的办法。
冀州离奉都城不算近。这一路上她乘坐马车,还转过一次水路,约有十来日才抵达河阴郡。
奉都城的消息也鲜少传进郡中。
她在外闲逛这么多日,也只听说了奉都城内发生的几件大事。比如圣上驾崩,太子徐寿登基为帝。她在奉都城时徐寿的身份还只是三皇子,那时听说他的才能远不及二皇子,莫说贤名,传扬在外的尽是做过的荒唐事。没想到储君之争的结果如此令人出其不意,最后竟是最不被众人看好的三皇子入主东宫,登基为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