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坐在椅子上的徐月其实一直在强作镇定。从她知道了门外的情形后,就已经六神无主了,连双腿都在轻轻打颤。听了侍女的劝言,才发现自己方才竟下了个极蠢的命令,颤抖着声音催促:“是了是了,先将人请进府里来!”她昨夜噩梦缠身,吓醒后再也睡不着了,此时眼下青黑,萎靡不振,握着秋芝的手力气却大得很,直捏得秋芝生疼,又不敢挣扎,只好小声安抚她镇静下来。
府门前无人来闹事时,众人还以为徐月这么憔悴是在为亡女哀伤,茶饭不思,才如此萎顿。
实际上是因为恶事做绝,最近接连因她死人,又深知世上的人死后仍有魂魄,难免怕了。
徐月的视线不由得往灵堂正中央飘去。
正中央放置着一口漆黑的棺木,但里面放的却根本不是尸首,而是窦瑜曾穿过的旧衣、用过的旧物,以及在她房内放置了一夜的用白绢做成的魂帛,以做吸魂纳魄之用。棺上还贴满了徐月命私养的道士,于昨夜紧急以朱砂写就的镇魂符纸。对外则说,符纸是用以祈福的往生符,祈愿女儿窦瑜来生能够投入好人家,享一世清福。
道士说,届时以此棺椁立下衣冠冢,便可将窦瑜徘徊在府内不肯离去的冤魂永锁地下,使徐月及善兰琼得以安枕。
灵堂内摆放在棺前的炭盆里,纸钱都已经烧成了灰烬,也无人有闲心续上,正冒着细细的灰烟,打着旋儿往屋顶飘去,在半空就消散了,飘得无影无踪。
真是徐月怕什么就来什么。
胡王升还是派人过来将此事戳穿了。府门能挡住人,却挡不出赵克的声音。不知是不是胡王升一字一句教他的,他事无巨细,将徐月对窦瑜做过的恶事,一桩一件地挑明。
不单单是这一次代嫁的事,还有窦瑜刚刚从通州回到奉都城时,她的嫌弃以及恶语相向,以及上一回窦家的表郎君郭素冒死取解药,却被她换给了善兰琼使用。
其实赵克远比胡王升知道得更多。窦瑜回到奉都城之后,与他的接触要比胡王升多上许多。
在窦瑜眼中,他永远只是大人的挡箭牌而已。过去她不厌烦自己都算好的,后来也只当自己是陌生人吧。
赵克失落地回想。
即便如今大开府门,将赵克恭恭敬敬地请进府来,也为时已晚。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赵克全都说给了门前的百姓听。
百姓热闹听得满足,品性善良的皆唏嘘不已。有一早出门去买菜,路上被人拉来看热闹的妇人,气得将篮子里的菜叶往窦府门前扔。
还有男人脱下鞋使劲一抛,本想砸门,府门却正好从里面打开了,臭鞋直接打在了出来劝说赵克入府的秋芝头上。
那男人又怕得罪贵人,忙隐进人群里暂且不做声了。
秋芝凭空被打了一下,吓得缩起肩头,也不敢计较,小心翼翼地请赵克先入府。
……
在徐月看来赵克就是胡王升的走狗,说什么做什么还不是全在胡王升的一念之间?她暗恨胡王升的狠心,竟全然不顾阿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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