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手指都在颤抖,还是不忘为窦瑜重新整理好盖头。
都已经将她送到了这里,再遮掩也是徒劳。窦瑜觉得讽刺。
火焰炙烤的味道伴随着冷风钻进她的鼻腔,令她不适地闭气,同时抓住了手侧的衣摆。衣上的纹路磨在手心,陌生未知的环境使得不安瞬间攥紧她的心脏,手臂上汗毛直立。
胡王升下马时朝这边看了一眼。新娘穿着绣鞋的脚刚一落地,身体便微微歪斜,浑身无力,脚下虚浮,需要人在左右搀扶才能站稳。他觉得奇怪,慢慢走了过来。
侍女畏惧地缩着肩膀。窦瑜的手因侍女过度紧张而被握得生疼,挣扎了一下。胡王升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嫁衣逶迤在地,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人束缚其中,几乎看不清这新娘的身形。
胡王升走到了她面前,然后慢慢抬起手,苍白的指尖越过盖头下端的金线流苏,微微向上抬,下一刻就要将盖头掀开。侍女死死盯住他的动作,嘴唇颤抖着,又不敢阻拦。她余光看到胡王升背后有人走近,忽然高声提醒:“大人!”
窦瑜虚弱地垂眸望着这只手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又缩了回去,带动流苏摇摇晃晃。
胡王升收回手,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原来是苏青出来相迎了。
一见到他,胡王升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过去相处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再见面已经各为其主。而此番故人相见,苏青却笑得开心,道:“没想到送亲使者是你。早知如此,我当出营地远迎!”
他身后营地中的一片空地上,有人在吹奏骨笛,声音格外尖锐刺耳。一群巴舒族的将士围在木柴架起的高台边诵经。苏青同胡王升解释:是巴舒族首领乞也夏的老叔父死了。
他又示意身边的将士将窦瑜带进帐中,说赵野将军已经在等候。胡王升忽然抬手将窦瑜拦在身后,掏出徐月交给他的信件,说:“请赵野先看了这封信,我才会将人交到你们手上。”
苏青表情意外,但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信,道了声:“劳烦在此等候。”他还和从前一样满身文气,说话慢条斯理,有礼有节。然而这样的人,居然可以放任怀孕的妻子和养大自己的祖父在家中自尽,又投身敌营,与敌军的铁骑一道来侵犯故土。
苏青暂时离开后,胡王升原本想同身旁的人说话,但几次张口,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两人始终并肩沉默着。
窦瑜同样不想和他说话,难道要问他为什么是由自己代替善兰琼来送死吗?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以前确实是瞎了眼,竟执意要嫁他。
在赵野来之前,胡王升旁观了营地中的这场葬礼。
他曾看过有关巴舒族风土人情的书卷。按巴舒族人的风俗应该为亡者选择土葬,只是如今在外行军,自然没有棺木,这才就地烧了。众将士环坐四周,燃烧亡者的尸身及其生前所穿的衣物,诵念经文。其实还需杀一只肥羊及下葬者生前所骑的马,以求神羊领路,魂归传说中巴舒祖先诞生的神山,臼沢山。
胡王升看到有人杀掉了一匹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