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吴谦出列,李善眯着眼睛,问道,“吴大人,单是一个通州万河大坝,修了十年,年年修,年年溃堤,这银子用到哪里去了?”
吴谦躬身说道,“回禀殿下,户部只负责给工部拨银子,银子用到哪里,大坝修得如何,都不该微臣管辖。”
他暗示李善应当找花银子的人询问,李善却不放过他,他接着问道,“那这十年,工部通州万河大坝上用了多少银子,这个你总该知道吧。”
吴谦迟疑,回答不出,李善冷笑一声,说道,“莫非这也不该你管?”
李善站起身,他负手站在玉阶之下,俯视着户部尚书吴谦,“户部给工部拨款,自有账薄留存,你们光拨款,甚么也不问,不知每年清账时如何核算?”
户部尚书冷汗涔涔,今日上朝之前,他万万没想到,摄政王不找花银子的人,反倒找他这个给银子的人。
“账薄自有留存,只是各项账目繁多,需得仔细清理,方才能报给殿下。”吴谦结结巴巴的说道。
“不用了。”李善坐回圈椅里,他轻轻拍着扶手,把封穆喊出来,说道,“把这十年花在通州万河大坝上的银子报给诸位大人听一听。”
封穆显然早有准备,他自进到户部任差,就开始整理过往的卷宗,户部尚书和一众的侍郎们知道他是摄政王的人,他们早防着这一日,却不想来得这么快。
这通州万河大坝,从十年前的十二万银子,每年预算一层层递加,去年更是花费三十七万银子,说是一座银山堆积起来的大坝也不为过。
李善怒极反笑,抚掌说道,“好,好得很,一座大坝,十年来修修补补花费二百余万两银子,足以平地再起一座堤坝,白花花的银子,扔进水里都听不到一声响儿。”
小皇帝看着座下的摄政王,又注视着堂下的文武百官,他说了今日上朝以来的第一句话,“皇叔,二百万两银子很多吗?”
孩子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天真,李善笑了,他道,“陛下问得好,就我所知,寻常六口之家,一年的吃穿嚼用是二十两银子,这二百万两银子,足够十万户老百姓的花销。”
李恪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十万户,也就是六十万人口,整个京城又才有多少人呢,光是一座堤坝的维护就需花费这么多银子,是当真这么费银子,还是银子没有用到正途?
吴谦哑口无言,唯有沉默不语,每年向朝廷申报修筑堤坝是惯例,是必须要花的银子,先帝从来不细问,但是到了摄政王这里,忽然便被摊开在日光之下。
“诸公,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大邺朝若是多来几座通州万河大坝,这偌大的万里江山,不需鞑子人侵扰,就能从里面开始土崩瓦解。”
朝堂上鸦雀无声,伸手要银子的人,始终没有被点到名,但每个人都犹如芒刺在背,李善盯着他们,出声说道,“你们的折子我先收着,各位要银子,重新写一份条陈递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