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元元年冬日,刘据死后第三年,那一年的大雪,特别的大,奉车都尉霍光吩咐人不许扫雪,不止在府里踩了一天的雪,又去椒房殿踩了个遍,靴子湿透都不肯回去。
后来金日磾来拽他,他也不走,
家中夫人孩子来请,他也不走,
最后姜叹来踩了两脚雪,让一圈接一圈的脚印横生枝节,混着脚底泥土的雪,被碾成了脏泥,霍光看着那刺目的一团,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推倒姜叹,你做什么?!
姜叹毫不在意的起身,静静回望他,踩雪,是太子的爱好,他如此模仿是终于觉得疼了?他以为这样踩上两脚,就能缓解思念与悲伤么?依然是那么天真和任性!
回吧,他不会回来了。
霍光才终于有了些反应,僵立在原地的身体,几乎要承受不住快爆发的情绪,但他不习惯外扬,不习惯诉之于口,只能尝试去压制。
但越压制,内心的想要喷涌而出的情绪就越成倍增长!喉头瓮动,指尖微颤,这么多年的隐忍持重似乎都压不下翻涌的心潮,低低的呜咽破碎着被挤出了唇齿间。
似哭非哭,似吼非吼,如同裂弦的箜篌,带着如泣如诉的悲恸和悔恨挣扎,拼出破碎的音节,
太子
太子太子
太子!你还没有把秘密告诉过我!
你想为这大汉天下做些什么?
姜叹沙哑着声音,冷道,你别喊他。
霍光难得的乖顺,咬死了嘴唇,没再发出一个音节,只是缓缓弯下腰去,低着头去仔仔细细看着雪中的足迹,依旧清晰刺目,但为什么?
猩红的眸子,模糊的视线,看着满地的足迹,早已辨不清行走的方向,脑海中依旧是曾经那一串来、一串去的足迹,那么清晰、那么深刻、那么挥之不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踩不出来一模一样的呢!
为什么!!!
叫人来把这些雪,都给我扫平!
姜叹皱眉,你说什么?
霍光抬起通红的眸子,低低的命令又恳求道,把厚厚的、不染尘埃的、自然落成的雪地再次恢复原状?你能不能?不能就把路给我让开!
你说你能啊!!!
你说啊!!
姜叹不懂他在发什么疯,只是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他,霍光,你再发疯,他们也回不来了,莫要动荡朝纲,辜负了椒房殿一生的努力。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霍光,冠军侯离世前,曾有遗愿留给太子,长平侯死前,也心心念念太子,他们都有事拜托太子去做。
为何...没有告诉我?若是霍光知道,就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博望苑了!
不告诉,你便不做了?不告诉,你便心安理得的享你荣华富贵了?姜叹失望极了,霍光啊,你终究不是卫家人。
我不是又如何?你们就不能明明白白告诉我么?
太子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也没人知道了。只是,霍光,若你真的想念两位大司马和太子,就努力的把他们可能会做的事情,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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