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禾说话的声音不像沪市女同志那般娇软,字正腔圆的清脆声倒像是高山空谷淙淙流水。顾景江一扫之前的颓废,认真地听她讲话。
等到他去公社中学后他们相处时间更多了,渐渐地他就确定自己喜欢上林青禾想和她处对象。他给家里寄信,这是他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家人分享。
然而等来的是他妈妈的反对,甚至他妈妈用词之严厉也是他经历的第一回 !无论他怎么解释林青禾并不是他妈妈笔下那种没见识有心机的乡下女孩,他妈都不愿相信。他给爸写信,他爸回复顾景江,让儿子再等,说现在整天有革命车停在门外,大喇叭从早到晚都在播语录。他妈都快精神衰弱了。让儿子懂事点,别刺激他妈了。处对象的事,他会帮着去做顾妈的工作。
顾景江把这话听进去了,也想当然的把他爸说的帮忙当成了迟早会同意的。。
受过的教育让他在没有得到家里的认同前绝不会把心意传达给林青禾,他认为这是个绅士对女士的尊重。即使,现在这个年代,没有绅士,只有同志。
就这样他保持着对林青禾的好而没有挑明,甚至在林青禾追问时他都没有松口。一方面还是刚才那个原因,另一方面他内心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家里的态度多少是有些打鼓的。
顾景江和林青禾一样大。三个伯伯打战受了伤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他是顾家唯一的男丁,从小就受尽全家的宠爱和关注。舒适的成长环境虽然没有让他成长为游手好闲的败家子,但是却让他的性格软弱,凡事依靠别人。
这是因为,从小到大他所有事都是别人安排好的。他只要按部就班地去做就行了,不用自己动脑子,只要按着长辈的吩咐。他从来没有出错过。
只这一次,他想和林青禾处对象,想和林青禾结婚。可是,信寄出去了,回复却永远是再等一等,你还小。
等吧。
等着等着林青禾就不和他说话了;等着等着林青禾要去上大学了;等着等着林青禾突然结婚了。
知道消息的时候顾景江一阵天旋地转,脑子发懵。他只觉心里翻腾得厉害,又酸又涩,堵着口气。眼睛失去焦距茫然地不知该看向何处。失去的遗憾痛苦过后,就是漫天的后悔自厌向他涌来。
好久,久到大冬天他在烧着炕的知青点都出了一身冷汗;久到室友们都陆续进屋,他才回过神来。
他望向窗外的那轮明月。
月亮每天都一样,清润皎洁。
……
上午课结束,林青禾就骑着自行车往林家赶。昨天婆婆和向阳哥都和她说过,让她在春种的时候回家帮忙。
中午得吃好,一是已经干了一上午的活需要补充,二是为了下午能更好的干活。
林青禾贴了饼子蒸了地瓜,又做了蘸酱菜,炒了一个青菜,煎了几个荷包蛋,煮了一锅黄豆汤。这在农家就是很不错的饭了,毕竟也没有那个条件天天像春种第一天那样白面猪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