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养过他,没有那样深的情分,不过一点血脉总是难以割舍。”苏贵妃捧过冕旒梳理,声色平静道,“再者汤思瀚带着那万余残兵尚且不知踪影,妾身前头去宝华寺亦让陛下担忧,洛阳距此数百里,妾身不舍陛下操心。”
说的字字都是不在意儿子,然又句句都更表明更加在意眼前人。
话还在落下。
“陛下已失子,若再失妾身……”
“休得胡言!”李济闻这番话,动容地按住她肩膀,“谁都能有事,偏你定要平平安安。”
“六郎福薄,但为朕收复了长安,亦不枉来人世一遭。朕会给他无上尊荣,便也是你的荣光。”
话至此处,李济安顿了顿,方道,“要是重新来过,你可愿待他好些?”
东方泛出鱼肚白,稀薄的晨光扫入殿中,一抹拢在苏贵妃身上。让她看起来更婉约妩媚,却也不甚真实。
她微微背过光线,并不想立在光影中,只扶着李济安坐下,给他带上冕冠。
剩的最后一步,簪冠。
苏贵妃退开身,两侧侍者上来。
一人捧簪,一人侍戴。
贯穿冕冠的金簪长五寸,实心而制,一头平整圆润,一个尖细锋利,宛如一柄利器。
从来都是有专门的人侍君而戴,受宠如苏贵妃,伴君数十载,却也从未有机会碰过那枚簪子。
“妾身不想重新来过。”苏贵妃立在一侧,望着镜中的男人,眼见他面色就要浮起两分不豫,话亦再度落下,“妾身想着能年轻个十岁,给陛下再添些子嗣。”
她笑的愈发明艳倾城,“当日生六郎坏了身子,郁气结于胸,终是遗憾。补能补得多少,不如陛下再赐妾身一个。”
“我们、好好的重头来过。”话至此处,苏贵妃竟是双颊飞霞嫣红,一片娇媚含情。
“再眠一眠,朕去看看婕妤。”李济安起身,满目都是笑意,扶着她送至床榻。
“恭送陛下!”一室宫人,在苏贵妃的带领下,跪送君王。
“歇着吧!”李济安盘着手串,按了按苏贵妃肩膀,已是天命之年的男子,脚下步伐竟又踏出几分意气风流。
苏贵妃就着宫人的手起身,呼出一口气,转身上榻时,面上多了两分厌恶和嘲讽。
帝王无情,大概便是如此。
看似在意儿子,然和他自个相比,儿子亦不过是他收复失地的一个臣工将领罢了。
*
偏阁中,李济安正在用早膳,四下没有侍者,只有面色苍白地穆婕妤伺候在侧。
“朕就不该奢望你会是个软和的。”李济安从她手中接了碗盏,“阿姐□□的人,真真和她一个脾性,太倔又爱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