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他便又梦见了女儿,然而粉妆玉砌的娇娃如花摇曳而来,还未入他怀中,一抬首却是白骨骷髅,化成粉末。
他在梦中惊醒,睁眼双眼却想到她的另一个孩子,时值她传信而来,言其城中一切安好。
他却依旧神思难定。
即便有后来裴朝清三日一回的报平安,到底没能困住他心绪。封珩奉他指令暗中调查,于两日前方弄清了涵儿被掳走一事。
他收回目光,望着不远处那支被钉在地上的箭矢,攥紧的双手半晌才松开,呼出一口气来。
人却蓦然晃了晃,撑了许久的一股心力散开,浓重的血腥冲向喉间。
“殿下!”在他急咳声中,封珩匆忙上来扶他,“医官,快!”
“殿下一身伤,血气不足之故,需得调养……”医官诊脉,来来回回那几句话。
却也无甚新词,都是刀枪剑戟之伤,多处又伤了筋骨,止血缝合后外伤无碍,难养的是内伤。
自是静养安神为上佳。
“行了,本王记下了。”李慕抽回手,不耐又疲惫,“通知空明大开白马寺,本王往后于那处下榻。”
“殿下……不去苦峪城吗?”封珩见他重新落于那处的眸光,只委婉道,“殿下伤重,不若先在城中休整几日。”
“还有小郎君,此番许受了惊吓,又同殿下分开月余,许是想……”
李慕凤眸如刀斩断他的话,掩口咳了两声,方道,“至多三日,太子车驾便入敦煌了,回去诸事繁多。”
话毕,李慕也未再逞强,弃马换了马车回程。
东去敦煌,李慕撩帘回望,直到苦峪城消失在眼帘,方落下帘帐,轻阖了双眼。
却也不知为何,在略显颠簸的马车内,他连入眠都困难。却还是在半睡半醒中,数月来头一回梦见了裴朝露。
她坐在樱桃树下的秋千架上,冲他流波浅笑,笑意盈入眼眶,真切而温柔。
该是满心欢喜的事,该是流连不肯出梦的事。
然暮色上浮,车驾停在客栈歇息,他却挣扎着从梦中惊醒,掌心冷汗濡湿,整个人莫名心悸。
“送只雪鹄给城中暗卫。”李慕坐在车马中平复心绪,“只需报平安即可。”
“属下即刻去。”那是数日前派去的暗卫,完全是因为他在阳关道上忧心忡忡,方从敦煌寺中择了人选送去。
如今便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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