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棠手肘支起上半个身子,扯到伤口疼得屏住了呼吸,“我自己来。”
沈惊鹊抿着唇,捏着勺子盛满汤水,送到他唇边,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眼里不容拒绝的神色一目了然。
他无奈,只得低头喝下喝净。
“惊......鹊,你不用这样服侍我,从前我便配不得你,如今我被贬下,连品阶都没有,更难护你。”
沈惊鹊不语,将手中的汤盏放下,将袖子撩起,雪白的皮肤上映衬着一道道疤痕,手腕上仍留着曾经刑具镣铐的印子,那里曾经与寒冷的铁器连在一起生长。
“崔明棠,你没必要一直将我往外推,真的。你因为躯体而感到歉意,于我而言才是真的......”她的眼泪落在崔明棠的手背,温热,让人挫败。“我才是真的,真的配不上你啊!我的灵魂卑微而又丑陋,我曾经做过多少错事,无论什么我都愿意接受,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她说到最后哽咽难言,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做的事情。
沈襄他是畜生,他想碰长亭,他就该死。
崔明景折磨她,她不过是为了自保。
浣衣局的人都非良善,她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
纵使梦中惊悸,纵使一闭上眼便是索命的人脸,她都不悔。善恶报应,福祸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一报还一报,她愿受之。
可是如今她怕了,她不敢面对佛祖,也不敢让佛祖知道她的情意,怕佛祖看到她做的坏事,会将崔明棠从她身边带走。
太子一行人南下慰问齐王的事情在月前的朝堂上已经正式下了圣旨,一月之期很快便到。外面起了雪风,嘉陵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下。崔明棠已经可以下地,身上的伤好了半数。
而崔明棠答应沈惊鹊的东柳巷兔肉,也终于腾出了合适的日子。
东南的角门,崔明棠早早在那等候,宫门外停放着一辆马车,因着他身份特殊,调查内外廷账目,需常出宫办事,便备下了这样一辆马车。
沈惊鹊远远便看到他立于阶下,他今日穿的常服,穿门风吹得他的袖袍不安于下,她一路小跑过去,到最后几步才收住了步伐,刺骨的寒凉将她的脸冻得通红,快步走过去。
“你等了很久了吧。”沈惊鹊自然地上前挽住他的半臂。
崔明棠看着她特意梳的妇人的发髻,无奈好笑,半晌没有说话。替她掀开车帘,伸出手臂让她借力登上马车,“没多久,你想去哪?”
马车踏上了出宫的道路,背后是宫纪森严的皇宫,是囚禁了自由和一生的地方。车帘探出一个脑袋,“先去东柳巷吃兔肉。”
崔明棠在前面赶着车,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做如针毡,喉间涌起咳意,有些发痒,绷直着身子生生忍了下去,应了声是。
东柳巷还未到,便已经能远远闻到那股辣味,夹杂着酒肉交混有些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