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还想撒泼打滚再敲一笔,看到沈识乌沉沉的眸子却打起了结巴:够够了。
于是沈识也掀开帘子上马车,又将寇窈拽了个趔趄。他力气比裴安大得多,寇窈的额头直直撞向了马车侧壁,被沈识眼疾手快地用手掌垫了一下。
他顺势挨着寇窈坐下,看到她身上的大氅时面上闪过一丝不赞同的神色,低声道:我让辛夷回客栈给你取衣裙了。
寇窈沉默地点了点头。
马车里的气氛古怪极了,她根本不敢开口说话。长公主偏过头闭目养神,压根儿没看这边一眼,而裴安依旧无声地喝着茶。
她不安地贴近了沈识。
沈识看着裴安单刀直入地打破了这篇沉默:您用这种荒唐理由把我困在金陵就算了,总得让她回去吧?
裴安不答话,看起来真的有把寇窈也留在金陵的意思。
盘在寇窈手腕上的小银似乎察觉到局势的不对,跃跃欲试起来。寇窈反手掐住了它的尾巴尖,示意它老实一点。
于是它又老老实实地变成了一只银镯。
一杯茶饮尽,裴安才开口,不过却绝口不提放他们回苗疆的意思。
这是长公主殿下,他说,也是你的姑母。
沈识权当没有听到后半句话: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这才回过头来。
她扭头的动作极为缓慢,像是不愿看到沈识一样,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但她还是逼着自己看向了沈识的脸。
那张脸简直汇集了她皇兄皇嫂身上的所有优秀之处,有着和她皇兄如出一辙的高挺鼻梁和修长剑眉,以及她皇嫂温柔的桃花眼和薄薄的唇。
这是她的侄子,她亲手交给沈澜抚养的孩子。
思绪仿佛又飞回十八年前的那个雨夜。皇嫂诞下皇子后油尽灯枯奄奄一息,她把气息微弱的婴儿交到沈澜手中,怀揣着皇嫂最后的书信策马远赴北疆。
那里有挂念着妻儿妹妹,御驾亲征的皇兄。
随后画面一转,北疆的营帐内,身受重伤的皇兄目光涣散,右手无力地探向虚空。
你是来接我的么?他语气很是温柔。
在皇嫂面前,他从来不自称朕。
然后那只手垂了下去,甚至没有看刚进账的她最后一眼。
她毫无公主模样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段记忆已经成为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牢牢将她束缚在过去,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浑浑噩噩,甚至没有关心被送走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