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敏没听懂,问:“什么人?”
章柠道:“那些得到他捐赠的人。”
贺敏一顿,说:“按规定是不能,但如果你真的很想见,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只是那些人分散在全国各地,你都要见?”
章柠想了一下,说:“心脏吧,见一见这个。”
沈堰东是脑死亡,脑死亡不可逆,是器官捐献尤其是心脏捐献的最佳供体。他的心脏被摘取下来后,连夜搭直升飞机送到了广州。
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很高、苍白、削瘦,眉宇间有一点淡淡的漫不经心。贺敏和他母亲聊他接受心脏移植后的一些排异情况时,他一直在看窗外。
广州的春天,棉絮漫天飞舞,像下雪一样。
他的漫不经心但又有一点认真。
章柠看了他许久。
他受不了这样的审视,漫不经心的回头瞧了她一眼,又飞快的看向了窗外。
章柠从包里掏出一个礼物,推了过去,说:“初次见面,这个送给你。”
贺敏和这少年的母亲停止交谈,看了过来。
那少年看了一眼礼物,又看了一眼礼物的人,最后去看自己母亲。
他母亲至少对面这两位今天的来意,很善解人意,没让他推辞。
那少年道了谢,拿过礼物去拆。
他的动作很慢,但很温柔。
那少年看到礼物,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那位母亲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只是温柔道:“让你们破费了。”
章柠看着那少年,说:“祝你学业进步,前程似锦。”
那少年没有抬头看她,只是轻声道了一句谢。
章柠站起来,走出了咖啡馆。
她本以为可以在这少年身上看到沈堰东的影子,可坐在那少年对面,她越发清楚沈堰东已经不存在了,哪怕那位少年身体中有沈堰东的心脏,可跟他没有丝毫关系。外面阳光很盛,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她走到路边去。马路上人来人往,每张脸都那么平静安逸,仿佛幸福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只有一个叫沈堰东的人消失不见了,她再也见不到了,她忽然泪流满面。
现在倒是经常想起他的好。比如她作息不规律,不吃早饭是常事,还爱点外卖,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给她做饭,不让她点外卖。比如她写稿,肩颈肿胀发硬,他时常帮她按一按。她喜欢吃栗子,栗子上市的时候,他总不忘给她带。她又嫌栗子难剥,他会剥给她吃。下雪的傍晚,他们去菜市场买菜,她不想走路,他会背她回来......她觉得他像头老黄牛,只会吭哧吭哧干活,却不会邀功。她有时候心疼他,有时候又爱欺负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让她有安全感的人。哪怕他们不在一起了,她觉得如果她有事,他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她没想过让他消失,她总觉得他们未来还会在一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他就是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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