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脾气不好, 但是,寻常也是不看人的。
不看人,就不会看不惯。
没有看不惯,就不会再挥拳头。
可是那天的太阳太烈,他一腔的暴躁终于被那些不三不四的话点燃。
“清高怎么了?”
“骄傲怎么了?”
“碍着你了?”
他一人对上五个,拳头抡下的后一秒, 生活老师的哨子响彻网球场。
那一行人鸟兽散, 留他一个人拣了衣服走过去。
大不了就是再被押去医院做心理咨询, 大不了又是一通冷战。
他站定在球场边,高个男生俯视面前的老师。
后者却是叹息了一声:“收拾一下东西, 回家一趟。”
那是第一次。
他甚至连梁远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第二次, 有人挽住他冰冷的手, 问他:“我们去那边等,好不好?”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被抽离的灵魂才终于回来。
“老人家会去个好地方的。”
“孩子, 振作些。”
他们如是说。
还是那只手,掏出小小的照片, 陪他一起吹着山风。
她说:“看, 姥爷永远陪着我们呢。”
第三次。
好像就是昨天。
梁予衡没有醒, 可他分明感觉到了那只手。
太凉了, 他想。
为什么她的手会这么凉,外头是又落雪了吗?
只可惜,他不能将那只手握进掌心。
他挣扎了一瞬,仍是溃败。
梁予衡之前在江水里滚了好几圈,又撞上了船只的大铁皮,浑身上下蹭上的伤口不计其数,唯独头上这个,疼得厉害。
终于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疼。
比大学那一次洗胃还要疼。
耳畔有机器的声音,分辨不清。
房间里透进外边的灯光,屋子里却暗着。
然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地体会到——大难不死,劫后余生。
稍一动作,头便要炸开一般。
然后,他听见轻手轻脚进门的声音。
门外的光源乍泄又隔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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