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柔如今降了品级,又是多年不曾来行宫避暑,旧时寝居早就住不得了。承熙帝心疼她,便领了她同住,谏官说过几回,都被驳了回去,再加之苏皇后不耐烦管,不曾说什么,便也这么含糊过来。
已然是日上三竿,她都还不曾起。
林茵被宫人领着在外间等时,便垂着眼,盯着光亮如镜的地砖发呆。渐渐的,视线便从地上窗格的精巧影子,飘忽到几案上的夺目璀璨的宝石盆景,随手落下的象.牙梳子上,
不多时,珠帘一响,是她的那位盛宠不衰的姑母差了人叫她进去。
林茵甫一进殿,视线就不由自主地黏在了妆台上满满当当,宝光夺目的妆奁匣子里,心一横,便再不肯打退堂鼓。
皇室用度,华奢贵气,若是她不能嫁入帝王家,这一切她也沾不着边,更何况,六殿下当真俊美无俦,只看着,便教人生出痴迷妄想。
林茵给自己打着气,才抬眼去看妆台边坐着的那人。
林柔比之端午佳宴上,又瘦了不少,更兼神色恹恹,随手捡几支赤金钗子让婢女别上,便皮笑肉不笑道,“阿茵来寻我,是有何事?”
林茵醒过来神,便期期艾艾地说自己想入宫来陪伴姑母。
林柔噗地笑出声,她吃多了丹药,嗓音干涩发哑的,不似旧时柔美。
昨儿睡得晚,气性更大,毫不掩饰地讥讽道,“你是要来陪我,还是想时时想与那个孽种偶遇?”
林茵脸色一白,就听见她恨恨道,“林盛这是打量着,怕是我要死得早,林家承不了我的庇佑,就想让你早早攀上那个孽种的大船。”
林柔冷笑道,“你倒也是上赶着的,把脸面搁地上,给人家踩着听响。”
林茵脸上青青白白一片,却不敢顶撞她。
好在林柔出了这股无名火,就把她赶了出去。
回去路上,婢女在一旁忐忑问,“美人到底没给个准话,娘子,该如何是好?”
林茵抬起下巴,强自安慰道,“自然会答应的。她便是有怨恨,当年不也为了林家舍了脸面要入宫。倒是如今脾气越发古怪了,也不知是不是跟她和陛下吃的那些丹药有关。”
婢女吓了一跳,四处望望,才压低声道,“娘子,这话可不敢乱说,家主知晓了,会发怒的。”
林茵不耐烦,但想想那些丹药都是自家阿耶举荐的道士炼出来的,也不敢多说。
她不敢说,自有其他人敢说。
清凉殿外的回廊上,郑培正压低声,将下属打探的消息一一回禀。
说到承熙帝的近况时,他顿了顿,“陛下如今是越发依赖那些丹药了,昨夜还晕过去了一回,林美人令人压住消息,自己照顾了大半夜,才见陛下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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