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她心中茫然、错愕、难以置信各种情感纷至沓来, 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深深吸气, 小心翼翼伸出手, 指腹压在那粒痣上。即便知道得不到回应, 还是低低地喃声:“是你吗?”
没有回应,他睡得安稳,鼻息绵长。
是你吗, 是你救的我吗?
她找了那么多年, 他像人间蒸发一样,不复存在, 以至于谭清音时常恍惚, 那年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可是那颗痣, 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谭清音慢慢垂下脑袋, 仿佛全身虚脱般额头抵在他肩侧,她咬着唇不敢出声,杏眸里水光盈盈, 却是欣喜的。
过了许久,她方才意识到, 裴无的中衣还是敞着的, 胸膛肌肤裸露在外,线条流畅的腹部劲肌之上, 温凉一片。
谭清音擦了眼泪, 赶忙替他整好衣襟,系紧系带,她扯过被子, 严实地盖在裴无身上。
直到收拾完一切,她才钻进自己的小被子里躺好。
烛火燃尽,月色如练,静静地洒在床帐里。谭清音无半丝睡意,她蜷着身子,侧卧面向裴无,借着弱微的月光,抬起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她记不清自己是几时睡得,只记得天边泛起鱼肚白昏昏亮时,她才困意潮生,临睡时,谭清音私心地将手探出被子,寻到他的手掌,小心地握在手里。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谭清音握着他时,便觉得定了心神,她眉目温顺地埋首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
窗外沙沙落了雨,小院里满地青黄落叶,风卷着落叶吹打屋舍小窗,不时随意一下声响,轻轻扣在人心弦上。
床榻边的鎏金透雕香炉熏了一夜的松木香,总算将昨夜一室的血气压了下去。
裴无醒了,缓缓地睁开眼眸。
阴雨天气里,昨夜剜去的伤口处阵阵钝痛,他肩背上肌肉紧绷着,额间青筋隐伏,渐渐渗出汗意。
他想抬臂动一下身体,却发现右侧臂膀被一片绵软轻轻压住,掌心所触之处,是谭清音玉洁柔白的脸颊。
裴无愣怔了片刻。
他视线下移,谭清音睡在他身侧,脸压着他的手,她那又细又长的手指搭在他腕上,半边身子躺在他被子里,另半边露在外,那床小被子挂在床沿边,要掉不掉。
她酣睡着,清浅的呼吸洒在他手心上,眼底下有淡淡乌青,整个人蜷在他身边,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两只手抱着他的小臂。
裴无闭了闭目,脑海里飞速掠过昨夜情形,最后是谭清音满脸鲜血、惊恐无措地望着自己的画面,深深烙在他心上。
如果昨夜他回府迟了,亦或是没有去她的院子,是不是……裴无不敢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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