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这日,新年的第一场朝会,陆修出现在御殿上,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他的腿瞧,却未看出丝毫异常。
没有人在风雪中跪三日,还能有双好腿的吧?传言一定是假的!
只有定国公知晓,传言句句属实。
散朝后,定国公刻意走在陆修身侧,脚步放得缓,落在百官之后。
“你的腿,可还好?”定国公开口时,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他腿上。
“劳父亲挂念,并无大碍。”陆修淡淡应。
原本便不亲厚的关系,如今似落入数九寒天,定国公自知对不起儿子,因为圣上赐鸩酒,儿子本不想管,是他硬逼着儿子一道求情。
若非儿子替夫人求情,圣上或许也不会盛怒,降下赐和离的旨意。
可阿妍纵有千错万错,也是他的夫人,子远的母亲,子远不能不管。
“你母亲病得厉害,你若得空,便回去看看她。”定国公长叹一声,“她一心为你打算,若见着你,兴许能好得快些。”
他语重心长,句句出自肺腑,以为能打动陆修。
谁知,他话音刚落,便见陆修顿住脚步,望过来,面上无一丝温度:“母亲生恩,陆修面圣求情之日,已还清。日后,陆修不会再踏足国公府半步,母亲若不能好,亦是生死有命。”
定国公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唇瓣翕动,半晌未发出一个音。
“子远呢?”甄氏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朝定国公身后看,“他为何没同你一道回来?你有没有告诉他,我病倒了?”
回府路上,定国公将过往近二十年,细细回想一遍。乍然惊觉,他守着最爱的女子,却是欢喜少,忧愁多。
子远丢失前,他们一家三口,也曾其乐融融,可自从子远走丢,阿妍便性情大变。
她沉浸在痛苦中,不愿走出来,也见不得他有丝毫欢喜,须得他同她感同身受,一起憎恶萧氏,一起竭力找寻子远。
子远是他唯一的儿子,定国公是带着期盼找的,那是他曾抱在膝上亲自教养,寄予无限期望的儿子。
可儿子找回来,一切似乎并未变好,反而更糟。
今日,他心中所有关于父子情深的期待,被儿子亲手掐灭。
对待陆勇时,儿子曾对他失望过,虽未明言,可他心中清楚。
眼下阿妍触及儿子逆鳞,却还盼着儿子回头。
和好?他不敢痴心妄想。
“阿妍,我想再生个孩儿。”定国公望着甄氏,神色凝肃,沉声道。
再生个孩儿,他亲自教养,把对子远的亏欠,全都给那个孩子。
“你说什么?”甄氏震惊到身形微晃,下得美人榻,几乎站立不稳,历经岁月侵蚀的美目狠狠盯着定国公,“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她嗓音微颤,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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