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太子在西北对抗蛮夷,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无暇自顾,给了卫燕趁虚而入的机会,于是挟军令入洛阳,一举把持了权柄。
这一年来被权势浸淫,让卫燕几乎忘记了从前在底层摸爬滚打的日子,然而此刻面对姜曜,那些已经埋藏了的过往不堪记忆,再次如潮水涌来。
卫燕粗粝的指腹摩挲着茶碗。
茶碗用的是天青色冻石花建盏,内壁雕镂石花,茶面摇动,发出泠泠轻盈之音。
对面人声音温和:“卫侯能尝出这是什么茶吗?”
卫燕搜肠刮肚了片刻,也想不到是哪一味茶,面色微微古怪。
“是本侯见识浅陋了,竟从未尝过。”
姜曜轻轻笑了笑,修长的手伸出,又替他倒了一杯,道:“卫侯未尝过也是正常,此茶名叫青顶露,是取祁连雪山上一株集天地精华和雪光照耀的青芽制成,一年也只能得一两包,世面上极其少见。”
卫燕又呷了一口,“确实极妙。”
卫燕忽然明白为何外人都说姜太子君子如玉。姜曜的气质分明是冷清的,然而任何人与之相处,都会忍不住想要靠近,就仿佛那冬天傲雪冷艳的红梅,有时暗香勾人。
一种自惭形秽感,自卫燕心底油然而生。
他坐如针毡,极其不适,想快速结束交谈,道出了这次来的目的。
“柔贞公主逃婚一事,想必太子也听说了,今日我来,是想请太子允我搜一搜东宫。”
姜曜指尖敲了敲圈椅的椅柄,道:“羽林军统领刘照,是不是在东宫外侯着?”
“他在。”
“他不是卫侯的得力部下吗?前夜就是他搜的东宫,有没有找到柔贞公主,卫侯问他便知,何须再搜一次?”
卫燕高大的身量微微前倾,企图施压:“只是有些事,还需亲力亲为才能彻底放心。有宫人瞧见那夜柔贞公主就是跑进了东宫。太子殿下大大方方让人进来搜一搜,撇清嫌疑,不是更好?”
姜曜唇角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他没有应答,可二人心知肚明,这一举实在欠妥。
满室沉寂中,吴怀出声道:“君侯是听谁说柔贞公主一定在东宫的?可否确定?我们殿下不怕君侯搜宫,君侯想搜便搜,无人拦着!也大可以将东宫所有宫女都拉过来,拷问一番,看看她们可有瞧见半点柔贞公主的影子。”
吴怀面色沉静,丝毫不惧。
卫燕看着吴怀,目光淬了寒冰。
一个小小的宦官,竟然也敢用这样的语气和卫燕说话?
太子没有出声制止,这便也是他的意思了。
卫燕手指捏紧茶碗边缘,捏到指尖泛白。
时间仿佛停止,空气好似凝固。谁也没有打破沉默,谁也没有出声。
风停了,有无声的硝烟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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