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一走好多年都没能回国,这个人也差不多从我们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虽然不是张兰,但老陈还是再婚了,他知道我没法和一个突然闯入家庭的陌生女人共处,说白了他已经有完整的家庭,所以老陈不怎么管我,毕业我找工作也没有回西北或回老家的念头,我去了 S 市,一座一线城市,陌生,但是离老家很近。
黄冰白考了本校研究生,老大考研分数差点,调剂到了南京一所财经学校,张萍回家乡工作,我俩工作一样,在银行数钱。还有刘任南,因为大学学习过于松懈,挂过科,险些留级,后来算是赶上了,毕业回了 Y 市。
银行要求新入职大学生必须在基层柜面工作满两年,我开始了朝九晚五的职场生活。
说晚五其实还不准确,我下班经常天都黑了,七点之前能下班都算是幸运了。
在柜面那两年,我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感觉。我发现钱真的很脏,想象一下一张小小的纸钞被无数只手摸来摸去,能不脏吗?当你数过一天的钱,打层香皂到手上搓出来都是黑乎乎的泡沫。
我被分配到的支行网点位于老城区繁华地带,柜面业务最繁忙的支行。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银行里功能齐全的智能一体机,更没有微信、支付宝转账支付功能。网点一开门就人流攒动,赶上卖国债卖理财的特殊时点,银行网点就和菜场一样。第一天上班我就碰上了一群晨练完穿着白大褂、身上背着长剑的大爷大妈站在银行门口等开门。
银行柜员忙起来连个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还要应付很多莫名其妙的客户。我遇到过老太太记性不好,几年前取走的钱忘记了,硬说银行吞了她的钱,扯着我的衣服领子和我要死要活的。我也遇到过娘娘腔的小男人和我争论两分钱的利息误差。我还遇到过拿假币来存款的客户,我们要没收假币,客户硬说我们骗他,要报警抓我们。我们不能有任何反抗,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反感情绪,我们要始终面带微笑,耐心倾听,认真解释。柜面工作让我彻彻底底学会了忍字怎么写。
我和林子乐那些年联系非常少,偶尔能在网上遇到,就随便聊两句没营养的话,但大部分时候我们遇不到。
我大学毕业开始工作后,白天不能上网,晚上只想躺着,只有一次,他破天荒的突然给我打电话,他说他在应聘民航飞行员。
“你这种专业可以开飞机?”我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下午数了两个小时的零币,浑身无力。我们网点那条路上有座寺庙,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存一次香火钱,一大袋一大袋提过来,数量之多让我大开眼界。
“怎么不可以,你们干银行的也不全是财经专业出来的。”林子乐说。
“那倒是,可开飞机你懂吗?”我打着哈欠侧过身,把手机放在枕头上,耳朵贴过来,真是连端着手机都觉得费劲。
“那肯定要学的,要培训还要考试。航空公司每年都来我们学校招人,往届当飞行员的还是有的。不过不好进,一轮笔试已经淘汰了三分之二,后面还有复试,复试完还要心理认知测试、英语测试,还有体检也会筛掉不少人。”
“你报的哪家航空公司?”我越来越迷糊,眼皮直打架,感觉林子乐像在给我念经,可别是那座庙里派来折磨我的。
我没听到林子乐的回答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