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岚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阿素微微一笑,少女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了两弯小酒窝,甜美得像是她还活着一般:
“我自幼家中贫寒,娘有痨病,月月都要掏空家底子买药,我爹在闹市卖面人,他手艺倒是好,可惜入不敷出。所以我七岁被我爹卖进宫,在浣衣局里当一个最底层的宫女,日日受其他年长宫女的欺负与打骂,还要被她们敲诈月钱,赶去做最苦最累的活。”
“我记得,那是除夕夜,宫里的宫人们难得能吃上一次饺子,都开心得不得了。但当时,我被几个常年欺负我的宫女剥去鞋袜,扔进雪地里,她们逼我赤着脚去给梅园的门前挂灯笼。我当时太矮小了,又没有矮凳,只能在那里跳来跳去,想将灯笼挂上去。而她们在旁边看着我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一般。”
“直到我跌倒在雪地里,努力爬起来的时候,我听见她们的笑声止住了。有人从我背后走了过来,接过我手里的灯笼,替我挂在了那梅园的门上。”
阿素絮絮叨叨讲述着,眼中仿佛还有泪光闪动。
“那天,我被殿下带回了她宫中,成了她宫里的人。她严惩了欺负我的人,拉着我的手,叫我好生在凤阳阁安顿下来,说以后不会再有人给我脸色,让我赤着脚在雪地里走了。我本以为她不过是一时兴起,可她会在冬日里拉着我与其他姐妹们一同看焰火、吃饺子,会记住每一个她宫里宫人的生辰,她还知道我要用月钱给我母亲看病,便总是找着各种理由给我多赏些银子。”
阿素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这辈子都要追随殿下。”
所以当定安公主出事之后,她毅然选择了在如花的十六岁,走入了随葬的墓室。
以现代人的眼光,她或许有些太执拗、太傻,可易岚却依稀理解了一些她的心情。
尽管墓室暗无天日,可这里有着她生命里唯一的光。
所以她义无反顾,纵使魂魄不曾投胎转世,在地底沉眠了上千年。
“这里随葬的人,都是同我一样,自愿来到墓室中的,”阿素抚摸着甬道的墙壁,便走便道,“殿下有恩于我们,而她生前,最喜欢热闹啦。”
“有我们陪伴着,即使是在地底,也不会孤单。”
她的神色忽而黯了黯:“只是我们与殿下一同沉眠许久,却忽而被外力打扰,殿下不知为何失去记忆魂魄不全,还变得与生前心性大相径庭,我想去见殿下,却差点被打得魂飞魄散。”
“但殿下很重视族人,若是族人气息,定然能唤醒殿下,”她充满信心地看这样易岚,“就是‘它’,有些不好解决……”
谢淮抬眸道:“‘它’有着怎样的能力?”
阿素的神色忽而露出了极度的惊惧,她抱住了双臂,本就苍白的脸色似乎更加白了:“他是,他是……”
她的双眼瞳仁迅速放大,长发扬起,整个人的气息变得越发阴冷,而那黑色的瞳孔眼看着就要占据她的所有眼白,宛若地府之中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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