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一边在他模糊疏离的脸庞上晃了两眼。
半转身,往外。直到完全退出房间,声音和身影都隐去在走廊的昏聩里,消失不见。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须臾。陈戈峰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手枕着后颈又默然靠回了枕头。
这是什么深夜情景剧。
他闭上眼。光头老爷爷嘟囔了两句也没再说什么。
夜晚的风像起起伏伏的浪潮水,一浪接着一浪拍打窗玻璃,节奏舒缓,旋律柔软,像母亲温柔的嗓音吟唱的摇篮曲。
良久,他陷入睡梦,一晃眼就忘记了这出连主角的脸都没看清的,莫名其妙的情景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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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大的人就是好,有什么梁子什么结,歉一道,说清楚了,对方也没露出不接受的表情,就算完事。
何娣揉着眼睛回了407病房,和看电视的光头老爷爷打了个招呼后,真啥也没多想,直接倒回床上不到半分钟就睡着了。
要搁了别的心思敏感又面皮薄的人经历这种社死场景,不说连夜离开医院,至少入夜难寐。
光头老爷爷按几下遥控器,关了电视,也睡下。
病房陷入昏暗,室内药味仍然浓郁,老空调的凉风呼呼地吹,声音沉闷老旧夹着颗粒感般的噪音,像旷野的杂草粗砺且不柔顺。
她耳边清静,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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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八点,金流酥般的阳光从窗外流溢进来,光滑的纯白地板砖被映得反射出橙亮色的光。
何子和张四并肩坐在何娣的床边,一人翘着兰花指细致地剥橘子皮,另一人翘着二郎腿专心致志地削苹果。
床头边的立柜上摆满了他两还有娣姐其他的小弟送来的保养品,从果篮,牛奶,花生瓜子到某某外婆做的银耳番茄鸡蛋汤,草莓炒韭菜…
而被这么多人关怀,送礼的主人公何娣,此刻正双手安稳地交叠在胸前,仰着一张惨白的小脸,嘴唇微张,呼呼大睡。
张四削着削着,忍不住看了一眼平躺在床上,睡得极其阴间的大姐头,气音冲着何子道:“你姐一直是这样睡觉的?”
何子低着脑袋,凑近他,同样用气音回:“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和她睡一张床。”
张四摇摇头:“要是睡一张,估计会被吓死。不愧是娣姐,连睡着都这么有气场。”
来自阴曹地府的气场。
何子像回想起什么,静下一会儿,拇指和食指捻起一段绵白色橘络,三角网似的起吊在指间。
“啊……我想起来,小时候和我姐睡过一张床,她那会儿不这样睡,就是会说梦话。”
张四有点好奇,问:“那她原来怎么睡?”
何子淡定放下橘子,站起来。
在光头老爷爷和红发阿姨安静地注视中,两手打直高举过头顶,合掌,左脚脚掌抵右腿的膝盖内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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