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中, 好片刻都没有言语。
姜洵能感受得到她的目光, 却又不知那目光中是何等情绪。
诧异、不解或不知所措,他无从得知。而沉默, 让人愈加发慌,各种猜测各种应对都争先恐后地聚上心头。
像是脏腑之上压了个铁铸的磨盘一般,让人沉到窒闷,姜洵急急表起态来:没有后宫,没有旁的女子, 你随我回奉京,我可立誓,此生仅你一人。
仍是好半晌的缄默,二人间,像是所有的声音都被夜色给无声吞食了。可姜洵分明能感受到,即使自己说了这许多话,她的情绪并无明显起伏,就连那轻浅的呼吸节奏,都不曾变过。
有答案呼之欲出,姜洵心中溅起尘烟来,他艰涩地确认道:你不愿?
为何?你不是已拒绝戚蒙昭了?姜洵指节发白,心有不甘,却还记得为自己辩解:非是有意窃听,我耳力好,偶然听见的。
那人显然不在意这些,她的嗓音轻柔似水:既已和离,民女与陛下便再无瓜葛,亦不应有任何牵扯,若是为了霄哥儿陛下若愿将霄哥儿予了民女,民女铭感五内。霄哥儿是民女所生,纵跟着民女日子不如在宫中那般安适,但民女也会倾尽所能,对霄哥儿好。
得了变相拒绝,姜洵心中蓦地一滞,可极快的,他却也松了口气:你果然放不下霄哥儿。姜洵往前逼近半步:既如此,便不能、不能予我个机会,重新试上一回么?
那人摇了摇头,声线柔缓:与陛下间的前尘,皆为民女之错,是民女弄错了一些事,才生了那场错误,现既错已终了
姜洵打断她:你若说的是那场换婚,我并不怪你。况错既已成,将错就错也无甚不可的。他抿唇,下颌绷紧:你若觉我新婚第二日那番话太难听,我收回,确是我出言鲁莽,不曾顾及你的感受。
这厢,姜洵仍是斟酌着,试图缓缓剖析自己旧日生出的忏悔,可那人听了他前番话,竟是合起手来,向他福了个身:谢陛下大度,不予追究。
神色微晃过后,姜洵干瞪眼。
谢个什么劲?他想听的,是她的谢么?
再度欺进一步,二人间距离再近,近到姜洵能瞧见小女人半垂着的眼睫阴影,亦能看清她那双羸弱的削肩。若依往日脾性,他双臂一揽,便能将她锢于怀中。
被理智约束着,姜洵终是没有那般莽为。他收了收指节,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如时空骤然颠倒般,姜洵开始说起往日在丁绍策口中听过的,自己认为无比可笑的话:我知我以往行过许多错事,令你受了委屈,可人孰无过?我也是、也是头回为人夫,多数时,也不过是个腹内草莽之辈虽难以启齿,他却仍挣扎着说道:旧日是我过于率性,可若你予我机会,我定竭力弥补
陛下。那人声音极轻极稳,连尾音都如旧日那般软绵:陛下不曾做错什么,民女早便说过不怪陛下。民女不知陛下为何突然这般,只想劝上陛下一句,前尘已了,陛下又何必恋旧不前?你我间的过往,便当是一场露水姻缘罢。
话音将落,姜洵脑中空白一瞬,他往后趔趄半步,继而又怒极向前,低吼了句:你我是夫妻,什么露水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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