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米行若要入货,必须从那几户商行入,否则第二日,官衙便会去封铺子,说有人食用了那家米行的米,闹肚染了病,若铺中人胆敢出声质问一句,便会直接拘了掌柜和伙计。
这般的作派,哪里是官衙?简直就是为霸一方的地头蛇。
而汪由僖行事为何敢这般荒唐无忌?却是因着其岳丈姚红瘐的缘故。
姚红瘐其人,官任荣州府的都督,那荣州府,管着下辖五个郡县,宁源,便是其中之一。
而姚红瘐的亲舅父,则是南省的尚书令,亦便是当今太子的岳丈,罗峙。
再有一遭,眼下嘉顺帝身边最得宠的方士,人称新午圣使的,亦是出自宁源,是经汪由僖推予姚红瘐,再以姚红瘐之名举荐入宫的。
这关系一层层上去,怪道汪由僖这般熊心豹胆、少有顾忌。
可说来,凡事皆有两面,这样牢靠嚇人的背景于汪由僖来说,亦是带刃的剑。
一方面,他虽可借势横行,另一方面,却要供王母娘娘一样供着家中发妻。
莫瞧他方头大耳体态臃肿,实则偌大的郡守府,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汪由僖膝下空空,子女俱无。
倒也不是其妻姚氏不能生养,那姚氏虽有娘胎里带出的不足之症,天生子嗣艰难,可早几年,也曾生下过一子,只可惜那小儿未及三岁,便意外坠井夭折了。
姚氏因此大病一场,身子更显虚弱,莫说再难怀上子嗣,即使怀上了,那也是不敢生的,稍有不测,便是一尸两命的惨案。
汪由僖似也想开了,据悉是曾找高人卜算过,道其此世并无子嗣缘,嗟叹过后,他也只能无奈接受了,转而钻到权财的眼里。奈何其并无甚真材实学,目光也粗浅,是以,镇日里都是削尖了脑袋想着那等黄白之物,宁源这莒河数度溃堤,虽苦了百姓,却也肥了他的钱袋子。
权势到达一定地步时,遮蔽天听并非难事,可纠其根源,却是这大昌国,已经从根子开始烂了,再不及时整治,边患,将不是最大的威胁。
收回神思,姜洵正欲开口说话,忽有一股夜风自侧窗灌了进来。
桌案之上,因为没有镇纸压住,就那样随意横放着的信封,立时被那阵风息给卷带起来,高高低低地飘到了地下,落在杜盛脚边。
杜盛脑子一抽,竟是抬脚给踩住了。
就那一脚,他突感后背冷飕飕的,迅速捡起回身,果然见自己主子那脸,如生铁般难看。
杜盛讷讷笑了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呈递了过去。
姜洵黑着脸接过,果然见那信封之上,已被踩出一角黑渍,好死不死,还正印在夫君亲启四个大字的左半边上。
姜洵面上薄怒隐隐,眉间是跳了又跳,呼吸都急促了些。
杜盛见势不对,心下飞转几番,连忙开口揽事:汪、汪府那个,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完,他脚底抹油正想溜,却又被叫住了。
杜盛头皮发麻地转过身,做了十成挨训的打算,却听自己主子用泛冷的声音吩咐道:顺便查一查那舞女身份。
诶?哦,好的!反应过来后,杜盛如蒙大赦,生怕主子反悔似的,赶紧领了命,飞也似地离开了。
姜洵敛目。
不仅用得起上乘的熏香,头上那簪,亦比他府里那个戴的要精致数倍,怎么看,都不是区区一个舞女能用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