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她使的力道太大,就见身旁高挺的男人呼吸一沉。但待她抬起眼来,乔以梁却只是安抚地朝她一笑,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当童一波领着泣不成声的童晴缘上了警车,乔以梁轻颔首,围着红楼的那一队野战军也立马撤走了。接下来,满堂肃容,一顿凡尘琐事后,童婆婆终是要入土为安了。
童家这个老太太,被人喊了一辈子童家嫂子、童婆婆,却少有人记得,她姓许。嫁入了童家的门后,她就一直是个好媳妇、好母亲,丈夫去世后,她一个女人稳稳当当地把持着整个童家,全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从无一丝懈怠。撇去分明的立场,站在大局上往下看,她,是个好女人。
童阿狸握着乔以梁的手双双跪在童婆婆的墓前,老人的墓碑上终于刻上了她自己的名字,许凤娇。
这时候,包括童阿狸在内的许多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智慧又有远见的老人叫做许凤娇。在嫁入童家之前,她是许家的女儿,嫁入童家之后,她姓了一辈子童,为童家思虑辛劳了一辈子。
面对童婆婆,童阿狸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这个老人是偏心的,她把她接回来却没有真真爱过她,她甚至疏远她,冷漠她。但是,她从来没有特意刻薄过她,她和她保持着距离,最后却又用生命救了她。这是一种多么复杂的情感啊?看着手腕上那枚老人送给她的玉镯,童阿狸竟是百感交集了。
不需任何人要求提醒,她躬身就朝老人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待她抬起脸来,乔以梁担忧地直瞅着她,神态全是心疼,更是不顾旁人的目光搂着童阿狸,替她擦了擦额头沾上的泥。
包厢外头是前来致哀的宾客,包厢内确是童威与乔以梁剑拔嚣张。乔以梁也没有想到,他掌握的那些童家的辛秘,那些他打算永存箱底的东西,竟然还要再拿出来用一次。
童威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老谋深算的眼底终于有了洞明,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出去执行任务的乔以梁怎么会突然回来,又怎么能够回来?直到他现在静下来仔细观察乔以梁,童威才明白看过来。他意味深长地扬起冷笑,粗壮的手心状似不经意地拍上乔以梁肩头,笑呵呵道:“小子,现在,跟着阿狸也你该叫我一声大伯了,怎么用这种看敌人的眼神看我?”
“敌人?”乔以梁不动声色退开一步,垂眸望着鞋面,恭敬道:“以梁不敢。”
他的语气清淡和平,看似谦逊,却是确确实实的疏离。更好像是在说,敌人,你这个手下败将如何称得上是我的敌人?就见他以一个舒适的姿势坐在一旁木椅上,男人举止从容的沏了一壶茶,茶水沸腾,茶香飘逸,他先斟了一杯放在一旁,才又自斟了一杯,淡淡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当年阿狸的母亲方悦与您共处三载,可谓是交情匪浅。如今伊人已去,以梁以为伯父该会善待故人之女,却不想,反成苛责。”他这话,点到既止,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其实已经石破天机了。看似什么都说了,却其实什么都没点破。
童威大愕,他握起茶杯的手一紧,热烫的茶水泼在他的手背上,他都浑而未觉。半晌,才听他咬牙切齿地瞪着乔以梁,费劲力气却只吐出个:“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