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都不记得对方是什么样了,还死守着这个承诺做什么?
木叶颇有些嘲讽地笑道:“哦?等人吗?你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吧?”
“我……”琴师语塞,神色黯然。
“明明什么都不曾了解过,你记得什么?对方和你喝过酒吗,还是一起对月弹琴?甚至她不在海上,是在现世间呢?而你,你又去过什么地方,又知晓什么关于她的,究竟有些什么,你能够记得?”
琴师颓然跪了下去,目光哀切。
木叶的一番话都像是尖锐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划开他的心脏,剖析那最深处最细腻的思绪。
看着他的情绪失控,我又觉得可悲,明明都不记得了,又为何还有承诺,又为何还会心疼呢?
琴师潸然泪下,他哀嚎哭道:“我不记得了啊,我真的,不记得了啊。”
木叶笑容淡了几分:“既然不记得了,就说明这不是要紧的事情。”
琴师猛然抬头,脸上还是湿润的泪痕,他决然道:“不!这很要紧,我知道!”
“都不记得了,又凭什么还知道呢?”
“因为我的心,还疼呀。”
是了,即使抹去了记忆,却抹不去潜意识的习惯,也抹不去那些烙印在心脏的珍贵思绪。
木叶踏入海水内,任凭刺骨的黑潮将他衣下摆染湿。
木叶朝琴师伸出手,似是诱导:“那么,你替你找回来,你所失去的记忆。”
“好。”
我尾随着木叶踏入那深渊之内,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半是光,一半是影,人在其中,流离沉沦。
这是四十年前,属于琴师的记忆了。
当时的琴师也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妖怪而已,论害人的经验,他还尚浅。没有前辈们所谈论的把偌大的渔船勾引入深渊漩涡的壮举,也没有过诱导岸上的人深入海潮导致淹死。他所做过的,也无非就是在海面上游荡,听写三两传闻,再惊吓惊吓渔民。
海面上的妖怪不在少数,但是大多数都不喜欢出海的渔民,所以会出现那么多可怕的事件。
不过琴师算一个例外,他觉得人类有趣,并且喜欢在暗处窥探他们。如果被发现了,就装作凶恶的样子,把渔民吓到海里也就完事了,这就是他的任务,生而为妖就要做出点抵触人类的姿态,不然在妖怪圈里也会遭受排挤的,就和幼儿园里被小朋友们孤立没什么两样,想想也觉得好笑。
琴师初次遇到她的时候,是在海岸边的暗礁上。
那个女人穿着深蓝色的长裙,裸着脚,乌黑发亮的长发随着海风飘扬,融入夜色里。她的眼睛是散着幽蓝色的光芒,隐隐的,如同深渊之色。
琴师隐藏在暗处,似乎是被这个女子所吸引,他操起长琴,想要用琴音吸引这个女子。
一曲过后,女子还是以那姿势站立着,连脸都没有转过来。
琴师失望极了,只能收起琴,默默蹲在了海面上。
“是你弹的吗?”那女子忽然转过头,对着隐藏在暗礁下的琴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