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码可以保住阁下的命。”
卡特罗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从签署政令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将来会面对怎样的困境,无数人会杀我而后快,可若是惧怕虚无缥缈的仇恨而退缩,就只是个无能的胆小鬼而已。”
“也就是说——”晏菀青拉高了音调,“把一个无辜的群体无情地压入深渊……作为王国的领路人,您认为这是正确的举措?”
“何为正确?又何为错误?”卡特罗反问道,“对一部分人来说的正确,对另一部分的人来讲就是错误,我们永远都无法让每个人都满意。”
“可您不觉得这样不……”
“不公平?”帮她说完了未尽之意,大总统突然笑了,“让我告诉你吧,小丫头,所谓的‘让每个人都幸福快乐’不过是编织出来的谎言,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想想看吧,如果哨兵向导与普通人被一视同仁会发生什么。”他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拿出了一颗苹果,又挑出了最小的橘子,然后将它们摆在了一起。
“一方是在普通不过的人类,”他指着皱皱巴巴的橘子说道,然后有点了点苹果,“另一方是全面强化的人类。”
“……优者会统治劣者。”
“是啊,只要是人就有野心和欲望,身体上的强化带不来心灵上的圣人,贵族会统治平民,强者会统治弱者,”卡特罗说道,“想要避免沦为家畜的未来,就只能在一开始就将威胁打入尘埃……我身为王国的大总统,选择的是大部分民众的利益。”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目光灼灼,“我们是没法拯救所有人的,在这个位置上所能做的,只有选一边去站而已。”
晏菀青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么如果我身处于您的位置,掀起对平民的大肆报复,这也是正确的吗?”
没有嘲笑女子的异想天开,卡特罗思考了一下,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假如你真的能坐到这个位置上,那么就算你就想放下过往的仇恨,也是做不到的。”
“你身边的所有人,爱人、挚友、幕僚和千千万万个曾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都不会允许你去放下,仇恨的宣泄是不可避免的一步,所谓的缓和和恩赦都是杀戮之后的扫尾。”
“这是无可避免的洪流,若是你想要以一己之力去阻挡,那么只会被冲的粉身碎骨。”大总统的声音顿了顿,“……就像我一样。”
卡特罗拒绝了贵族们提出的开战建议,结果就是被最信赖的下属背叛,差点死在一场早有预谋的表演里。
这世上大概会不再有如此生动的当堂事例了。
晏菀青甚至有一种错觉,当眼前的男人彻底跳出了他原本的身份,脱去冷酷统治者的外衣,以旁观者的心态去评论自己的所作所为时,他或许是自己迄今为止遇到的老师中最特别却也最好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