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家是一个跟这里完全不一样的、很远很远的地方。”
屋外的风雨声渐大,没拴紧的木窗砰砰地撞着墙。宁昂起身去关窗。看他面有倦色,桑洱就让他早点休息,打算去城门那边等着汇合了。
离开了漆黑的小石院,雨雾倾洒,噼里啪啦地砸在油纸伞面上,蜿蜒出一片朦胧的水渍。天穹有电光绽放,暗夜流星一般,鞭笞过大地。刺眼的白光,让桑洱忍不住合上了眼。
再抬眸时,油纸伞半遮半挡的视野底下,出现了一片滴着水的、熟悉的衣角。
桑洱一僵。
手心渗出了汗,捏紧了伞柄。油纸伞缓缓抬升,她看见了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孔。
谢持风站在了宁昂家的石墙之外,眼角通红,就这样死死地、仿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桑洱的心脏打起了颤,周身血流,倏然加快。
这个情形,即使她解释得了身为“冯桑”的自己为什么会认识在天蚕都土生土长的宁昂,还过来探望受伤的他,恐怕也无法轻易地搪塞过去。
因为,谢持风这反应,不像只是看见了她走进屋子里。
恐怕是还听到了她和宁昂的对话。
雷声沉啸,大雨稠密,仿佛形成了一道天堑,将两人都钉死在了原地,无法朝彼此走近一步。
谢持风眼尾泛赤,神情甚至有些扭曲。
背上受罚的伤口尚未愈合,还因为下山而绽裂了,淋了雨,很疼,血被冲成了浅红色,流到了地上。但与他此刻内心的痛苦相比,这点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次下山,其实,只是谢持风的临时起意。
这段时间,他都在洞府里养伤,没有出门。前几日,因为急着解开枷锁,她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他。发现他痊愈得很慢,她这两日便没有过来了。
今天黄昏时,蒲正初来为他送药。他沉不住气,问起了她在何处,无意间得知她下山了,而且,还是那么短时间内,第二次去天蚕都。
冥冥中,一种直觉窜上心头,仿佛是凌乱的麻线团里,作为一切始源的那根线头一晃而过。谢持风披上衣衫,出门询问了宗内的人,才知道她第一次下山,是在八天前。
那一日,正是宁昂——桑洱生前最护着的小傻子,被贼人所伤的日子。
但这更有可能是碰巧。因为,那一天和今天,恰好都是昭阳宗的弟子下山采买的日子。
可在发现时间巧合的那一刹,结合那只红玛瑙耳坠和这些天来的怀疑,他便仿佛被一个魔怔的念头魇住了。希冀与幻想、冷冰冰的残酷现实交相刺激着他。不管是要证明什么还是击碎什么,他都不能再等了,就不顾伤情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