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陈愿一旦专心起来,就什么都不会想,她将虫蛀的书翻开,里头的洞小而多,她将有字的那页翻转到隔板上,在桌上找了张同色的纸张,发现书浆在裴恒昭那里。
极为自然地说道:“你能帮我把那瓶书浆递过来吗?”
话出口后,她后知后觉发现,对面的人不是夏小叶也不是叶大娘,而是个现在还不熟的男子。
她想自己走过去,却发现裴恒昭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将那瓶罐装好的书浆递过来,祝陈愿顺势接过,无意中她的指甲刮过裴恒昭的指腹。
她全部心思都在刚才的话上来,并没有注意到,而裴恒昭却定在那里,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手指摩挲着指腹,热气从后背直逼脸颊,他今日很不对劲。
“多谢。”
“举手之劳。”
两人结束对话,裴恒昭努力平稳心绪,将目光投向墙上,却发现墙上也映出她的影子来,发髻上的翠鸟,随着轻微的晃动,好似在啄食旁边的花朵。
而视线不可避免又回到桌子中央,女子极为专注的眼神,轻柔的动作,正确的补书手法,好像书在得到新生。
他心中涌动出一股无力感,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鼻子和眼睛,它们好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一般,去寻找光。
明明身处满是佛经的书阁中,连破败不堪的书册字眼中都透出静心两字,可他的心却始终高悬,无法平静。
完全不知道另一个人心思里的波涛涌动,祝陈愿刷上书浆修补完书册,心里拥有了极大的满足感,小心翼翼地将它搬到日光能晒到的地方。
想着再修补一册,突然听到楼下掩着的门发出吱呀的声音,随即就是宋嘉盈的喊声,“岁岁,岁岁,你在上面吗?”
“我来了。”
祝陈愿恍然回神,才发觉自己居然今日也鬼迷心窍起来,跟男子独处一室,她本来已经褪去的红晕,又涌了上来,拂面匆匆道谢后,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而裴恒昭却已经退到了后面的墙壁上,紧靠在冰冷的墙面,神情默然,低头垂视脚边延伸出去的光,漂浮的尘埃。
他本来应该守君子之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可近来却全都犯了,本以为自己克制守礼,二十年从未有过心乱,可现在突然发觉,原来自己跟贪图美色的人并未有多少差别。
裴恒昭一时怀疑起自己来,他内心遭受极大的拷问,之前滚烫冒汗的手,现在也变得冰凉,凉意从手里冒到心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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