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温慧连连摇头,脸上有些发红,“不必这么说,我心里欢喜着呢,难得出来吃一顿,哪里值得这么说。”
这还是她头一次跟一个小娘子一起出来吃饭,这样的新奇感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黄鹤精神头一好,连菜都是自己端上来的,一道道上桌,照旧是前唐的菜式:羊皮花丝、甜雪、贵妃红、暖寒花酿鲈蒸、筯头春、缠花云梦肉和蕃体间缕宝相肝。
“来来来,我们先吃,今日不过我们几个人,也就不讲究那么多,那边的两位小娘子不要介意啊。”
黄鹤热情招待着几人,他率先动了一筷子,没有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反正这几天吃什么都味如嚼蜡。
祝陈愿应声,侧头低声让董温慧和阿香自己夹菜。
暖寒花酿鲈蒸,其实是蒸煮到极其软烂的糟驴肉,适合冬日进补,放到春日来吃又可暖寒。
驴肉,祝陈愿吃得少,她并不好这口,今日夹了一筷子尝了后,软和到进嘴就烂的驴肉,一点腥臊气都没有,应该是花雕酒放得多,有股酒气在里头。
油脂极少,跟猪肉那样的肥腻并不相同,驴肉尝起来丰腴绵软,肉质细腻,是极适合下饭的,就算只吃驴肉,祝陈愿都能吃上好几块。
咽下去后,转身就对黄鹤说,“黄老,你这糟驴肉做得好,里头应该是放了兴州那边的花酿,吃起来别有滋味,跟坊间卖的硬邦邦的驴肉格外不同。”
她倒不是吹捧黄鹤,而是尝完后有感而发,反正要是她自己做,只会做成四不像,根本不会有这般好吃。
黄鹤正拨弄碗里的菜,兴致缺缺,听到祝陈愿说的话,他放下筷子,起了兴趣,指着那碗驴肉说:“里头放的就是兴州的花酿,味道可比别处卖的都要更香醇,驴肉得要煨得久一点,先大火后小火慢慢炖煮。你要是还想吃,过来跟我打个招呼,我做给你吃。”
他又指那盘缠花云梦肉,略带笑意,“你尝尝这个,我用猪肘肉做的,早早腌制过的,拿布给卷起来,绳子捆好后,放到酱汤里头去煮,味道不错。”
肘肉在酱头煮得时间久,外头表皮颜色发黄油亮,里头的肘肉又是粉白相间,入味很彻底,吸足了酱汁的鲜香,皮肥而不腻,肘肉咬一口弹牙,不需要蘸醋也格外的好吃。
跟汴京时兴的糟猪蹄做法不相同,缠花云梦肉适合宴会,而糟猪蹄则需要吃法豪迈点,直接上手抓着吃,尝起来味道更好。
祝陈愿吃得连连点头,“黄老你这手艺真绝了,早先听闻建康有七妙”,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视线,她拿巾子擦擦嘴巴往下说:“齑可照面,混沌汤可注砚,饼可映字,饭可擦擦台,湿面可穿结带,醋可作劝盏,寒具嚼者惊动十里人。”
这些都是她为之前进的目标,现在为了哄老爷子高兴,说了出来,后头又接了一句话,“我看现在还可加上一个,做肉十里飘香,这手艺非黄厨莫属。我是自愧不如的,过两天我有空就上门来讨教,到时候你可别把我给赶出去。”
黄鹤被她捧得,今日才真正高兴起来,连忙说道:“那你可别忘了,我等你上门来,你要不来,我就到食店里头去找你。”
大家哄堂大笑,之前屋子里的寂寥与落寞还有悲伤,全都被笑语声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