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许久再见到他会说什么,如今自然而然地开口,没想到是这句:“对不起。”
他听了之后更恨了,说:“跟我回北平,我们去看病,你别说这些。”
见到他来,佩芷觉得有力气了不少,甚至还能挣脱开他:“回不去了。”
明明已经十几年未曾哭过,他那瞬间无比想哭,像是拽不住要断了线的风筝,明知将要失去却不知该如何挽留。
孟月泠说:“姜佩芷,你别胡说。回得去,我说回得去。”
佩芷靠坐在床头,坐在那静静地看着他,看她爱的这副容颜,看他微皱的眉头,伸手给他抚平。他覆上她的手,给她冰凉的手染上温度,执手的动作都带着哀求的意味。
可佩芷像是在短短的瞬间把这几年欠缺的份额给看够了,开口冷漠地说道:“忘了罢。”
孟月泠愣住,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这句。
佩芷重复:“忘了罢,都忘了。”
孟月泠说:“如何忘记?你忘得了么?”
她想她不必去忘记,人只要死了,就什么都忘了。
佩芷说:“想必我们上辈子烧了断头香,这辈子注定分离。还有来生的话,会再见的。”
他从不信前世和来生,他只要今生。孟月泠说:“都是骗人的。我们在台上演过夫妻,你忘记了?你唱许仙,我唱白素贞;你是薛平贵,我是王宝钏……”
可正像是台上的性别错了,他们全都错了,这一生便是错。
佩芷如同听了玩笑一般,笑道:“假的。”
他接道:“我当真了。”
她无奈地移开了目光:“孟静风,你来不就是想见我一面么?既然见到了,可以走了。奉天到处都是日本人,你别给我惹来麻烦。”
佩芷边说边咳,宋碧珠拎着热水进来,孟月泠起身接过,倒了一杯递给佩芷。佩芷不接,转头说:“碧珠,请他出去,我累了。”
宋碧珠站在门口为难,孟月泠看了佩芷一眼,跟着宋碧珠出去了。
他向宋碧珠打听佩芷的病情,宋碧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是病入膏肓了,便给她指了路,让他去街口的诊所找薛诚。
人走了之后,佩芷像是所有的精气神都用在刚刚那么一会儿了,莫名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她张开另一只从他进门便掖在被子里的手,手心里攥着的正是他当年送她的那枚篆着“临风佩芷”的坠子,玉石温热,和昔年那晚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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