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直老弟,我也不瞒你,我是真的撑不住了,就怕殚精竭虑,百年后还要落得个把持朝政的奸相之名。”
“青权兄多虑了。”江正沉吟一二,“安阳大长公主曾派人来,让我写了一封信。”
周相一听便知有内情,安阳大长公主与江正应该没什么交情,怎么会特意叫他写信。
“信中是何内容?”
“请昭王回京。”江老爷子道。
周相脸色一变:“昭王未死之事,你也知道?”
“是大长公主告知于我,不过昭王殿下虽看着游戏人间,其实对这朝局洞若观火,我早觉得他不会那么容易去死。”
“何止!”周相叹了口气,“昭王在北地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也不知他怎么想的,一面假死,一面又去定州折腾。”
“他假死,恐怕就是为了去定州折腾吧。”江正想起孙女,面上便露出一点笑意,“我算过,顶多再一个月,昭王殿下必定能回汴京。”
“陛下中毒,多地暴雪,各地饿死冻死者不计其数,一个月虽不长,可要稳住江山一个月,谈何容易。”周相长叹。
江正正色:“还有我……”
江老爷子站起来,瞥了周相一眼,“你过来唱念做打装可怜,不就是为了我这句话吗?”
“你可是天下儒生之师,学生弟子遍布朝野。”周相笑开了,坐直了。
江正无奈摇头。
人如风烛,飘摇将灭,这是他能为大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两个老头的手握在一起,颤颤巍巍地相携而行,路的尽头,天光黯然。
这时,承平帝正在慈尧宫里。
太后躺在床上,他站在床前,像在看幔帐中的太后,又似乎只是在看七宝帐的花纹。
“母后,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吧。”承平帝抬手扶了扶面具,刚服下止痛的丹药,他觉得飘飘欲仙,有满腹的话要说。
“你把余谊试药之事往外传时,恐怕没有想到今日吧,我听侍卫说,你骂我狼心狗肺、忤逆不孝,我是没做孝子,可你又何曾做过慈母。”
“从小到大,你嘴里心里念着说着的全是九弟,以前我是真的不懂,母后,你为何只喜欢九弟,不喜欢我?九弟到底比我好在何处,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我从小没有长在你膝下,你便视我无物?”
“后来我又觉得,你也不爱余蘅,因为他不肯娶长孙永香,你就要杀了他,我要娶长孙永香,你就要天下都知道我用侄子试药,我想,兴许两个儿子,你谁也不爱。”
“可余蘅没死!他竟然没死!”
“你还是最喜欢他,不惜与他演出这场假死的戏来耍弄我,暗中让他去镇北军中兴风作浪,你们终究是要动手了,这皇位你还是要给他啊。”
“长孙妗,你不慈,我不孝,我不好过,也绝不会让你和你的宝贝儿子好过。”
“我会让余蘅死得比你我都痛苦千倍万倍,他要皇位,我就让他永远不能染指皇位。”
“你们母子此生,休想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