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他一个人的独白。
她能听见,却不能回应。
但这样,好像也很难得了。
于是,楚唯将暗卫屏退,自己坐在了地上,没有和李妃对视,只是遥遥地望向窗外。
“母妃,”他低沉暗哑地唤了一声,“事到如今,我还是很想告诉你,这么多年,我没有因为是您的儿子,而过得多么幸福快乐……”
这话就像是某种温馨平和撕破的开端,李妃独眼里流露出几分错愕,随后便是愤怒!
她都变成这样了,如果不是他不早点来救她,她怎么会被顺妃那个贱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居然还说,成为她的儿子,他这么多年并不幸福快乐?
一瞬,李妃觉得自己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可是如今的她,口不能言,只能竭尽全力地发出抗拒的愤怒的“嗬”声。
“母妃又生气了。”
楚唯声音平静,不带什么起伏地说着,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愧疚也不觉得意外,更不会因为李妃生气而难受。
他只是像个终于卸下伪装的没有情感的人,语气淡淡的,透露着几分说不出的嘲弄。
“从小便是这般,母妃只要不高兴了,便会罚我。我不想学写字,不想背书,你便对我说‘你看,你样样比不过你五弟,再不努力你就会被你五弟彻底压得爬不起来’……
因为年幼时,羡慕楚旸可以玩蛐蛐,我偷偷也养了一只想着第二天下学了斗——结果被母妃派的宫人发现了,母妃命人当着我的面将那只蛐蛐碾死了……罚跪打手心,一边打一边告诉我,‘你四弟那样的窝囊废你不可学,你若是跟他学坏,母妃便不要你这个儿子了’……然后如果我哭,你觉得有损皇室子弟的颜面,你说,要作最优秀的皇子,就不能哭,不能大笑,不能怒——”
楚唯说着,嗓音微微喑哑了几分,他自嘲地抬手摸向他的嘴角。
“后来,我就对着镜子一遍一遍地练习如何笑,久了,便成了大家眼中那个稳重清雅的三皇子了。但母妃还是不满意,即使楚漓成了废人,母妃还是说,只要我没坐上太子之位,没有坐上皇位,便不能松懈,不能有七情六欲,不能犯错……”
好一阵,在李妃短促的“嗬”声中,楚唯站起来,居高临下,却没有睥睨之意地望着那已经面目全非的女人,第一次,没有了那种压抑的紧迫感,而反过来,他成了那个可以畅所欲言,可以俯视她的人。
“母妃,你知道么,我从未快活过——身为你儿子的这些年,从未。”
“嗬,嗬——嗬!”
李妃若是能开口,此时必定是要骂几声“逆子”、“住口”、“不孝子”的。
但她不能。
于是,她只能单方面地听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说着他内心深处真实的,对她的怨怼和不满。
“你知道么,小时候我很羡慕楚漓,甚至是楚旸那个草包——柔妃的温柔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她毫无保留地保护楚漓,给他缝衣服做吃的哄他睡觉……而德妃虽然愚昧蠢笨,可是就算楚旸功课不好,武功学不好,是个窝囊废,一无是处——她也将楚旸当个宝一样哄着宠着。
可是唯独我,我比他们都优秀,听话,可是母妃从来不肯多抱抱我,多夸奖我一句。呵,后来我知道了,母妃要的不是儿子,而是一个能让她当上太后的皇子。我就再也不奢望那些不该奢望的亲情和温情了。
我要的东西,既然得不到,要么抢,要么毁掉。母妃你放心,皇位我会夺的,你会成为太后的,追封也算是达成所愿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