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的目的,是想让裴寄清交出涤神乡,让他放弃谢缈。
一旦裴寄清转变立场,那么朝中一向与裴寄清为伍的官员便会跟随他做出选择。
裴寄清深知晋王是真有胆子将凤尾坡一役的真相公之于众,可一旦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在壁上的徐天吉与他手底下的兵又会如何想?
南黎的百姓又会如何想?
晋王相信强权之下,万民莫敢生乱,但裴寄清却清楚,民心,军心,实乃一国之本。
他受此要挟,却又实在不肯因此而偏向晋王,所以摆在他面前的路,便只剩下一条。
他一死,晋王的算计自然落空。
谢缈一言不发,冷风吹得他衣袖微荡,他那双眼睛里竟映不出烛火的一点儿光亮,有些空洞洞的。
他捏着白玉剑柄的手指蜷缩着,指节近乎泛白。
他好像变得有些恍惚,头脑的疼痛来得很突然,神思不清的一瞬,他踉跄退了几步,踢倒了烧纸的铜盆,顿时火星子与扬尘四散。
“殿下!”
徐允嘉连忙跑上前去扶他,却被他狠狠挥开手。
钩霜的剑刃抽出,剑锋抵在地砖的缝隙里,他勉强站定,浅发被风吹得凌乱,他几乎连自己的声音都要听不清:
“他留了什么话?”
“都在那上面刻着。”
裴湘满眼是泪,她轻吸一口气,伸出手指,指向那棺木上镶嵌的金箔。
白烛的火光摇曳着,映照着那金箔之上,镂刻的一行遒劲有力的字痕,那是裴寄清对自己这一生唯一的注解:
——“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104章
昨夜家宴过后,裴寄清将裴湘叫到书房里说话。
或因多饮了几杯酒,老人家满是沧桑褶皱的面容有些泛红,他将自己此番入大理寺受审的缘由全都说给了她听,凤尾坡表面十万,实则五万血债的真相,他也向她和盘托出。
“湘湘,你父亲接受不了这样的真相,纵然此事他亦被蒙在鼓里,但他还是承受不了心内对凤尾坡惨死的五万将士的愧疚,所以他才会选择这样一条死路。”
裴寄清从抽屉里取出一直被他仔细收藏的血书,颤颤巍巍地递到她手里,“他是个好将军,可终归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害得他陷入两难,痛苦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