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闹剧他甚至无心多看,命官差驱赶百姓腾出一条道来,又将那为首的老者给抓了。
“这个狗县令,怎么能随便抓人呢!”子茹瞧见那老者被带走,便骂了一声。
一行人到了客栈,要了几间房后,便坐在底下的厅堂里吃饭,徐家兄弟就坐在他们的隔壁桌,徐山岚乍听徐允嘉提起“宋宪”这个名字,便道:“我好像有些印象,那时德宗还在位,我爹还担不得将军之职,也还不是永宁侯,当时除了如今的圣上之外,便属宋宪将军最为骁勇。”
“我听我爹说,周靖丰先生几过天山杀蛮夷将领,他也领兵有方,抵挡住了蛮夷数次进犯绥离的铁蹄,最终北魏答应何谈,最主要的原因是周靖丰先生成功刺杀北魏皇帝呼延平度,但其中也还有宋宪将军的功劳,他守卫之下的绥离固若金汤,给足了周靖丰先生促成和谈的时间与机会,但偏偏……德宗皇帝答应了送质子去北魏。”说到这儿,徐山岚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了一些,不由悄悄地望了谢缈一眼。
“宋宪将军是和先生一样心生失望,所以才离开的?”戚寸心只听他提起“质子”一事,便心中有了个大概。
“我爹说,”徐山岚抿了口茶,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那不过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当年大黎南迁时,宋宪将军退至缇阳做守备,他的父母被北魏将领拿住,只为逼他就范投降,他愣是不开城门,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的父母被蛮夷砍下头颅,挂在旗杆上。”
“后来缇阳还是没守住,他的妻子死了,他和仅剩下来的一百南黎兵在北魏蛮夷的追击下横渡仙翁江,他是背着他几岁大的女儿渡河的,等到了对岸,他才发现他女儿已经……”徐山岚有点说不下去了,这位宋宪将军的过往说来每一字都沾着血。
“他是咬着牙活下来的,用自己的军人血性去跟蛮夷拼命,这样的将军怎么会怕死?他明明已经孑然一身。”
两桌饭菜摆在眼前,几人却是满腹沉重,味同嚼蜡。
夜里洗漱过后,戚寸心身心俱疲,沾了床也来不及多想些什么便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很小的时候,小到她仍被母亲抱在怀里,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在澧阳的青砖院落里打转。
“父亲!”
她的父亲一脸喜色,自月洞门的浓荫下匆匆而来,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便去唤那坐在廊内的摇椅上拿着个紫砂壶喝茶的老者,“父亲,宋将军从缇阳活着回来了!”
“什么?”
老者倏地睁眼,坐起身接过他手中的信件来眯着眼睛仔细瞧了又瞧,才松了口气,于是面上的褶皱舒展开来,“活着就好啊……依他的才能,若非是后方粮草出了问题,缇阳何至于丢?日后他总能从蛮夷手里抢回来!如今就看陛下还肯不肯给他机会了。”
冰凉的触感袭来,令戚寸心一瞬之间睁开眼睛,室内是昏暗的,她一时还有些分不清是梦里梦外。
直至她看清面前少年的一张脸。
她发觉原来是他冰凉的指腹在触摸她的脸颊。
“你过来做什么?”
她鬓发已经汗湿,拥着薄被坐起来,“我们如今面上的身份是兄妹,不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