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两名保安这次肯定不会再回来之后,庄延往回走了几步,拐进一个无人出入的小巷子。成蔚躲藏在巷子尽头破墙下的阴影中。庄延为以防万一,一走出饭馆,他们就分头行动,同时让成蔚把墨镜交给了杨甄,由庄延和杨甄做诱饵,应付有可能追上来的保安。当然,如果保安在发觉“认错人”之后,还要执意寻找那所谓的“正在提车的女人”,那庄延就只能动手了。
庄延招了招手。成蔚走出来。虽然避过了危机,但她的表情很沮丧。
“庄延,”成蔚说,“我想打个电话。就打一分钟。”
庄延知道她的意思。他没办法拒绝这个请求。
因为三人都没有手机,他们只能找到一家隐蔽的,能打公用电话的烟草小铺。庄延和杨甄回避,站在听不见成蔚声音的角落。
他们沉默着。杨甄本来一直看着脚下,突然抬起头说:“你喜欢她了?”
“啊?”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你的眼神,一看就明白了。”
“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吧。”
“你一直在说,送我们俩回云陇关。但是没有说你自己。你没自己的打算吗?”
“我只是把当前的目标讲清楚……哎,不管你怎么看的,你别和她说。我们现在不该分心,不然太危险了。”
“也对。挑这个时候喜欢上一个人,也是够蠢的。”
本来被提起这件事,庄延有些措手不及,但是自己的感情能被局外人觉察,也算是得到了一种认同:这些情感种子既是私密的,也是见得了阳光的。这样的认同,本来能让庄延紧绷的心情舒畅一些,但没想到杨甄突然口风一转,把这定义为“蠢”。庄延无法反驳,只能咽下这口闷气。他忍不住不合时宜地想:既然杨甄能看出来,那么她大概也会看出来?
成蔚打完电话,走向他们。庄延和她的眼神交汇了。她的沮丧似乎没有好转。
“怎么样了?”杨甄问。
“第一个电话没接,”成蔚说,“拨第二次才接的。我听得出来,胡仕杰肯定是联系她了,她不承认,非让我报一下现在在哪,给她讲讲……她还非说要过来,让我带着玩几天……”
庄延能听出来,胡仕杰做了些什么。他打电话给成蔚母亲,倾诉对她女儿的衷情,随后表达对她“私自离家”的担心。他应当还邀请了成蔚母亲到这城市来。如果成蔚母亲真的照办了,胡仕杰手中就多了一个成蔚不可能放下的人质。总之,胡仕杰已经以未来女婿的口吻,成功地拉拢了成蔚母亲。成蔚现在不可能讲清事实,但幸好,她暂时打消了母亲强行坐火车到云南来的念头。
杨甄抱了抱成蔚,安慰她。庄延在一旁看着,感觉得到自己内心的隐痛。成蔚不仅伤心,更是在痛恨;正是与感觉到了她痛恨的共振,让庄延更加难以忽略自己的感情。这样很不妙。现在,他不需要温柔感情所带来的副作用。回想起来,如果在山林中的时候,他已怀着这感情,他就不太可能命令成蔚和胡仕杰藏好,他一个人出去舍命搏斗。
他只能用别的办法压抑住。比如,仔细分析刚才发生的情况,他确认胡仕杰的手下的确不知道他的长相,所以他在策略上相当自由,这算是一个优势。他可以在不用怕抛头露面的情况下,四处询问情报和路线;甚至在不被留下影像记录的前提下,如果有少许避不开的打斗,也没问题。
但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优势很快会荡然无存。
第三章 野兽日光浴(9)瀑布在远方
所幸在接下来一段路程中,他们并未发现胡仕杰的人手————至少,是没有看见明目张胆穿着擎峰安保制服的人。前方,在分布渐渐变得密集的街边旅馆、饭店之间,越来越多地见到旅行社的揽客员工,捧着手写的行程牌,如无数具有高度警觉性的人形路灯,用他们热切的目光、饱满的面色关照着每一个形似游客的过路人。庄延等人自然会成为目标:有人笑脸迎上来,短短三十秒的时间内就问出了多得溢出来的问题,似乎要把他们的人生一网打尽;也有人吆喝了一声,直接挽着庄延的手臂,就往附近的一家旅馆拉过去。在艰难闯过这番迷阵之后,庄延总算找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和她俩藏在一间土特产商店的后方。他把刚才抽空买到的一张旅游区地图,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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