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之后,田师傅和唯一一个帮工正在车间里干活,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穿着灰色工装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
“有事吗?”田师傅问。
“这附近就你们一家修车铺?”
田师傅想,从男人的口音听来,他可能是缅甸那边过来的。
“哎,你得走两条街才有别家了,除非你要修的是自行车。有什么事你说吧。”
“今天早上你们是不是把一个女的开的车拖回来了?”
“扎了胎的那个,就在那边。”田师傅用手中的扳手指了指车间角落。“还没时间处理。”
田师傅有点失望。看来那女的叫了一个男的,而且又是缅甸人来当监工,他这笔好生意是做不成了。
男子走到成蔚开过的车面前。他的脚步声很沉重。他皱着眉头,前后打量,神情专注,仿佛这旧车是一件刚刚出土,等待鉴定的古董。
“你是那女司机的老公吗?”田师傅问。
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要急着修好开走啊?”
依然不回答。
田师傅在心里骂了一句娘,继续忙活自己的,懒得管他了。
男子转过身,走到车间外。除了左侧十数米外一家早餐馆门口挤了一些人之外,整条街道都很冷清。车道上,每半分钟可能只有两、三辆车经过。无怪乎老田修车铺的铝制招牌已经十多年没换过了。男子又回到车间里,抬起手,一把拉下车间闸门。唰地一声,车间里顿时黑下来,只有上方的狭窄窗户透进黯淡的光线。
“你干嘛!?”老田扔下手中的活,蹭地站直了。
“我要你做一件事。”男子平静地说。“把那辆车拆了。要拆到什么程度,我会告诉你的。”
在这一刻,田师傅并未意识到男子这要求的特殊性。受之前心中推测的影响,他还是觉得这男子是女司机派来找茬的。
“兄弟,你老婆到底是让你干嘛来了?我对你已经够讲礼了啊,我老田也不是好惹的……”
从男子进来之前,田师傅的年轻帮工就一直躺在另一辆车的下方修理底盘,并没注意发生了什么。现在,帮工才觉得不对劲了,脚底一蹬,把身体随着汽修躺板一同推出来,说:“一大早谁把闸门给关了——”
昏暗的车间中,男子强壮的身体像顺着泥浆滚动的巨石一般,朝前猛一踏步,穿着鳄鱼皮鞋的右脚跟朝帮工的面部踩了下去。帮工只知道有黑影瞬间覆盖自己,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田师傅听见了脸颊、牙床被踩碎,脱落的牙齿嵌进舌头的声音,浑身猛地一颤。这一颤过后,他几乎瞬间流出了蒸桑拿一般的汗量。
男子又扭转了一下脚踝,然后说:
“能开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