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际线的尽头,成蔚已能看见一抹从山岚背面漫上来的灰白。她把提包拿出来,和小王一起回到了加油站。她紧张地看看四周,空荡荡的,没有车。
“有啊,”老黄,也就是小卖部的老头,一边指示方向,一边对成蔚说。“你往那边走到路口,往兴民路里拐,有一家修车铺。不过现在太早了,还没开门。”
“大概几点钟开门?”
“那个老板啊,如果昨天晚上没喝酒,一般八点钟就开门。要是喝了酒,那就说不清了。”
“您有没有他的电话号码?能不能现在叫他起来?”成蔚越来越焦急。
“哎哟小姑娘,你大半夜急着出嫁啊?要不你歇一歇,进我们站里头坐一坐,坐两三个钟头就天亮了,天亮了你就去找他修车。”
成蔚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这里。
“不愿意是不是?看你表情就知道不愿意。”老黄说。“那我也没得法子了。”
“干脆你讲一下要去哪?”小王说。“实在急着要走的话,帮你想个办法。”
“我……我要往北边走。”她说到一半,提高了声音。“我想去景区玩一下,顺便直接从北边出城。”
“之前我问过你要不要包车包导游,又说不要。一个大姑娘家,大半夜开车出来,也不觉得不方便。这样吧,如果你实在不想待在这里,也有个办法。就你刚才开过去那个方向,再往前走不远,有一家宾馆。你就过去休息,等到天亮,到时候我和老板说一声,让他先换轮胎,你可以休息够了回来拿车。也可以直接让宾馆给你联系,包个车,在景区玩过了再回来取车。倒时候再给修车的钱,反正你总不至于会把车给丢了吧。”
成蔚仔细一想,发觉这个主意不错。因为她毕竟不是这辆车的所有人,就算修好了,也不可能一直开着它回家;而且把它留在这里,说不定可以拖住追上来的胡仕杰,为她争取到一些宝贵的时间。另外,本地司机自然比她更熟悉路况。不管是找导游也好、找出租车司机也好,让他们绕过景区,把她一直送出城,肯定要比她自己开车来得更快捷。
“好吧,这样也行。是直走吗?离您说的宾馆有多远?”
“这天黑黑的,而且走过去起码三十分钟,你不嫌脚痛?小王,用你的电动车带姑娘去,反正你也快换班了。”
“不用了吧,我……”
“走走走,我乐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王说。
“……谢谢您,帮我出主意。”
她的感谢是真心实意的。困难的时候可以从陌生人那得到帮助,这很重要——她现在急需维持对他人的信心。
“这个您拿着,就当我孝敬您一包烟吧。”成蔚把三张十元纸币放在小卖部窗口的报纸上。
“哎。”老黄随便应了一声,点点头,把钱抄到手里,又转过去看电视了。
小王带着成蔚走向加油站后方,在公共卫生间附近的草坪上停着他的军绿色电动车。他心情不错,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抛接着自己的钥匙。他坐上电动车,对成蔚说:“上来。”成蔚坐在他背后,能清晰地闻到他制服上的燃油气味。
电动车开上道路,没过多久,就经过了依然歪斜停在树林边缘的旧车。因为一边轮胎塌陷,加上周围杂草丛生,它看上去确实很像被遗弃的一团废铁。成蔚心里突然有点难过,就好像看见了一只被主人遗忘在乡野间的小狗。虽然只相处了一小段时间,但毕竟是它载着自己离开了胡仕杰的别墅。如果接下来的计划顺利,她是不会回来取车的,那么这瞬间的一瞥之后,就是永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