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接触下来,皇上已晓得顾凝熙的脾性,知道他有些时候惊人的圆通顺意,有些时候则固执己见得要命,丝毫不畏惧君上。
于是皇上没有直接下旨夺情,何况除族之人也没有可被“夺情”的。
君臣通过内侍,一个传口谕,一个呈奏表来往几回,顾凝熙只能在七七四十九日内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守孝,不见外人。
什么麻衣素裹、两餐冷素,皇上一概不干涉,不过要顾凝熙不能完全抛下朝廷事务,人在书房,对于皇上送去的材料依然要勤加分析,每三四日都要上奏表,为改/革造势。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也就是端午节后,顾凝熙就要走马上任出官任职,皇上给他的新官职已经准备好了,吏部四品,新的衙司,特地为他顾凝熙所设,一方面调/教拨用为皇上所用的低阶文官,一方面监察百官,有部分御史的职能。
做事而非做人,是皇上对这么一位脸盲有才文官因人制宜、扬长避短的定位。
消息灵通的臣子们,已经有猜测,假以时日,顾凝熙要成为史上头一份无宗无族的重臣了么?他的冉冉升起势不可挡,象征了皇上的何等心意?
朝廷暗流自然波及不到陶心荷这里。
陶成便算是信息不灵通的,最多知道些放在明面的消息,回府里同孩子们闲聊天顺嘴说说也就抛之脑后了。
因此,陶心荷只知道,顾老夫人丧事完满,顾凝熙瘦得脱相,从入坟那日就避居府内,听说要到端午节后才开府门见外姓人,好像这个日子是皇上定下的,仅此而已。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去关心、不要去惦记,专注心神在自家人身上。
小小风寒像是强令她避开顾府丧事一般,过了顾老夫人头七,陶心荷便觉得身体轻盈不少,鼻管通畅,头脑清明,风寒不日痊愈了。
于是,在陶沐贤三月底从书院回府修整前,陶心荷一边安排府内事务等着迎接弟弟,一边找三妹陶心蔷询问情况。
“前两日我从父亲那里才知道,陈家家风不谨,让他婚前收了丫鬟。听说你哭了一场,委屈吧?如今心里怎么想的,尽可以告诉姐姐,我为你做主。”陶心荷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康健时候的爽脆铿锵,即使是探问少女心事,也说得斩钉截铁。
陶心蔷没直接回答姐姐的问话,低头玩着自己衣带,眉眼之间拢了轻愁。
陶心荷才发现,自己没注意间,妹妹就从天真娇憨的小姑娘变成有心事自己消化的女子了。
在昏昏昧昧的黄昏时分,随着日光一点点被天边吞噬,屋里由明转暗,妹妹的五官变得模糊起来,陶心荷简直如同狐狸吃刺猬一样无处下嘴,想了又想,终于打破静默凝滞,说了这么一句:
--